“蜀中多仙山,峨眉邈难匹”。
峨眉山又称“大光明山”,因山势逶迤,如溱首峨眉,细而长,美而艳而得名,山体南北延伸,宛若弯眉,其上峰峦交错,互为屏障,山势高峻逶迤,林木葱郁,苍茫无际。

峨眉山山脉挺秀,群山叠翠,谷壑幽深,岩石巧立,从山麓至山顶,长松亭亭,曲藤依依,清泉漱石,猿攀鸟语,“一rì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素有“峨眉天下秀”之美誉。

峨眉主峰万佛顶海拔过千丈,鸟道盘空,石径穿云,此时,万佛顶其上的云端之中忽然闪出一头金黄sè大鹰,带着呼啸的风声疾速朝万佛顶上的rì牙岩shè去。

“小雷,去找小风过来!”

坐在金鹰脑后的钟道临一声呼喝从五雷神鹰背上拔身而起,伸手一拉身后的斯影,带着她朝旁边斜窜而出,随着身躯弧线的抛出,脚尖一点稳稳的站到了峰巅那块巨大的rì牙岩上。

雷鹰听到钟道临吩咐,甩头发出一声清鸣,紧接着拔翅而起,挥动金sè巨翅围绕着峰巅盘旋两圈,这才“嘎嘎”怪叫着朝天池峰的方向滑翔而去。

万佛顶太子坪上的平整黄岩经过亿万年的风蚀rì灼,透出一股岩浆般的火红sè泽,钟道临斯影两人脚下火红sè的晶石巨岩依然如昔的屹立在峰顶至巅,反shè着万道霞光,巨岩外层晶莹剔透,内里却浑浊如和田白玉籽料不透明,撒发出一种油脂光泽,就好像岩石中内蕴朵朵漂浮着的白云。

负手站立在峨眉至巅的钟道临看着脚下再熟悉不过的rì牙岩,心中油然泛起一股落寞的悲凉,伸手扯了一把身旁的斯影,食指朝脚下石岩一点,沉声道:“我跟你说过的白蛇姐姐就被恩师封印在此!”

此时的斯影正在俯瞰着苍茫的山川大地,被近在眼前的连峰云海深深的震撼着,闻声醒神过来,扭头愕然道:“为何不把你白蛇姐姐放出来呢?”

钟道临轻轻摇了摇头,皱眉坐到了rì牙岩上,无奈道:“师傅当年曾经说过,恩生于害,害生于恩,天之无恩而大恩生,期望白蛇能够每rì沐浴太焰光明洗去它的一身戾气,如果现在解除此地封印,到底是对白蛇姐姐好,还是反而害了她呢?”

“嗯!”

斯影轻嗯一声,收回了望向远方的目光,学着钟道临收腿坐在rì牙岩上,缓缓开口道:“莫非你是联想到了九重天魔界大门的开启对于人间所造成的福祸不成?”

钟道临点了点头,没有回答斯影的问话,反而伸手指了指远方,叹了口气道:“当你置身于峨眉山至巅,当你眼前都是缩小了的大地山川,你的心境是否有什么变化呢?”

斯影随着钟道临所指的方向看去,展露在眼前的尽是一片苍茫大地,心胸不由为之一宽,似乎是想到了钟道临意有所指,眼中顿时蒙上了一层薄雾,双目迷离道:“或许在小雷背上俯瞰大地的时候感觉更明显,那是一种俯瞰苍生,甚至是抽离世间的感觉,很超然,也很惬意,如果小雷能够一辈子不降下来,我们一辈子生活在云端,你说咱们是否能够一直保持这种心境?”

“呵呵!”

斯影如此孩子气的想法惹得钟道临一阵轻笑,大晒道:“可那毕竟是云端,人总是要生活在陆地上的,就像鱼儿离不开水,即使曾经站的高了,看得远了,一旦回到红尘中,依然会被红尘俗事烦扰,就像刚才那样,猛一看到缩小了的天地,你我争胜杀戮之心随之大减,可一想到自身,诸般烦恼也就一股脑的全涌来了!”

斯影深有同感,叹气道:“说到底想逃避的人仍是你,毕竟大地山川是不会缩小的,只因你我站立的地点不同,反映出来的心境也随之不同罢了,你不是说过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你宁愿做一只井底之蛙么,如今怎么又说起这些?”

点了点头,钟道临笑道:“我是在想如果脚下就是魔界的大门,白蛇姐姐就是小弟魔界的朋友,我是否会打开这扇门,毕竟打开这扇门后白蛇姐姐就能恢复zì yóu之身,也了却了小弟二十多年前的一场夙愿,可真要是打开了这扇门,所能遇到的事情又决非我能够左右,所以才很矛盾!”

“那你最终的决定呢?”

斯影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钟道临的眼睛,追问道:“明天之所以比今天值得期待,就是因为明天对于我们是另一个未知,你既然猜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为什么不认真的享受现在,活回自己?”

“美人儿说的有道理!”

钟道临闻声哈哈大笑,目光坚定道:“师傅封印白蛇之时并未想过人间可能遭劫,人魔两界一旦互换,生灵涂炭是一方面,单论白蛇所遇到的也不再会是师傅所希望的结局,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人间的明rì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算是我师傅又有何资格可以安排白蛇姐姐明rì的道路?”

说罢,钟道临双掌掌心平托向天,万道金乌光焰仿佛被其双掌吸收,钟道临一对手掌先是隐现红光,紧接着晶莹剔透的从内向外爆出强芒,刺人双目。

眼看手掌越来越亮,吸够了太焰光明的钟道临一声轻喝,手揽莲花于胸前抱什虚抓,凭空在胸前形成一团光焰火球。

蓦的,钟道临采rì之jīng华炼化而成的光灵符通体一亮,金黄sè的光芒突然耀眼许多,眨眼笼罩了整个rì牙岩,火红巨岩仿佛受到了感应,腾的从内至外放shè出夺目亮芒,整块巨岩烧着了似的将周围的空气变得扭曲开来,升起了白腾腾的烟雾,将万佛顶隐在一片朦胧中。

受到了感应的钟道临翻身跳下rì牙岩,双掌猛摁在了rì牙岩面之上,随着掌心与岩面的合拢,“啪”的一声爆出了一朵刺目的亮芒。

一阵轰隆隆的闷响传来,随着钟道临跳下rì牙岩的斯影抬眼望去,随着钟道临手中的光灵符缓缓燃烧湮灭,面前的整块“rì牙岩”变得清水般透明了起来,再一刻,水晶般的岩面又紧跟着龟裂起来,“轰”的一声爆响,整块rì牙岩轰然化成碎粉,现出了碎晶堆中的一条小白蛇。

钟道临隐去法咒,双手捧起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小白蛇,苦叹道:“自古逆者贵,顺着贼,姐姐当年愤世嫉俗,逆天行事,苦修人身,终小乘五百年道基,二十六年前被我师傅名头所慑,期望得成金身,却反落个自毁五百年道行的苦果,如今人间眼看就要面临千年不遇的浩劫,今rì不知晴yīn,明rì不料何果,临弟不忍见到姐姐随波沉浮,随苍生一起遭此浩劫,特解除此地光明封印,希望姐姐原谅弟自作主张!”

白蛇自从十三年前自废五百年道行后,早先的一切神通变化早已随之消逝,如今白蛇虽然被钟道临解除封印,却仍是毫无半分法力,只能任钟道临将它放到万佛顶的岩石地表上,身子不停的扭曲。

大概是白蛇心智未失,盘起身子,昂着蛇头“嘶嘶”的对钟道临低鸣了两声什么,而后就那么的展开蜷起的身躯,扭动着朝山下爬去,眨眼便消失在钟道临的视线中。

钟道临静静的看着白蛇离去,前后一言不发,直到目光中再也没有白蛇的踪迹,才悻悻然的朝身旁的斯影苦笑道:“你说白蛇姐姐会不会怨恨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多事?”

“不,起码按照你所说的,白蛇虽然五百年道行尽失,却也安然的渡过了五百年天劫,你白蛇姐姐如今虽然法力灵通不再,但总归遨游人间界五百多年,根基与心智皆非世间普通兽类可比!”

斯影大概是看出了钟道临心中的矛盾,鲜有的劝慰道:“经过此番劫难后,今后修炼法术定会事半功倍,你不是经常把福祸依伏挂在嘴边么,既然是因为怕无法预料到将来而解除封印,又何必为了将来之事烦心?”

钟道临闻声点了点头,叹气出声道:“但愿今后还能跟白蛇姐姐有再见的一天,

话虽然这么说,毕竟钟道临心头仍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落寞,从当年偶遇白蛇得闻天地大道,到如今再登峨眉,一晃就是二十多年的时光悄然而逝,如今的钟道临再也无法保持当年无为洒脱的心境,随着接触外界的越多,心灵越是感觉疲累,不由羡慕起儿时纯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心境。

不知道外界的险恶,自然也就不需为外界心烦意乱,或许这就是成长的烦恼,或许是他自身抛不开的原因,不管是什么,总之钟道临在一刻真的羡慕起了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如果人间之人到老都能一直保持一颗赤子童心,在人跟人的互相影响下,没有了猜忌,没有了杀戮,没有了谎言,也许缺少了yù望的碰撞在物质上会极度匮乏,可起码在jīng神上,人间早成极乐世界。

想到这里的钟道临突然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了然顿悟了宗教之所以能千年不灭,之所以能成为引导众生的法门,因为那是一种能够影响到人最高jīng神层面上的利器,无形无相,却又跟万千信徒的内心形影不离,尽管没有面对面的杀戮跟征服,却是最能影响人类行动的本源力量,也比普通的刀枪棍棒厉害得多,可怕的多。

从汉代佛陀一苇渡江到中土传教至今,中土域外那么多强盛一时的王朝土崩瓦解,可佛教仍旧历经千年岁月,强盛而不衰,信徒如今已逾千万之众,一代代从最深层次的jīng神形态影响着黎民百姓的生活方式。

道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儒教,印度教,锡克教,佛教,耆那教,波斯袄教,基督教及梵天婆罗门等等不外如是。

历经诸般轮回的钟道临越想越是心惊,每个教宗对宇宙本源力量的理解不同,自然信奉不同的神灵,无数的教宗派别通过自认为是天地至理的宗教理念再去影响世人,受此影响的诸多门徒分歧越大也越是危险,温和的教派还好说,一旦若干个信奉极端教义的广大信徒间彼此冲突,自然不会比战场上拔城夺寨所受的伤亡少,恐怕所受波及的人群将以亿万计,影响也深远的多。

说到底,人类一切的争端仍是思想之争,钟道临一下子明白了关伊所说的“宗教文明的冲突迟早毁灭人间”的真正内涵,因为这是一个佛陀三严与太上三清都改变不了的结局,一个必死的人类结局。

宗教带来了思想之争,思想之争带来了**裸的战争,战争是把双刃剑,钟道临不得不思考以往战争带来杀戮跟鲜血的同时,也孕育着新的活力,从生产工具的青铜到铁,农耕普及了铁器而导致产量大增,运河的开凿官道的修建可以使皇朝大军迅速的抵达各地平叛,同样也促进的商贸跟航运的兴起,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新事物的出现往往首先运用于战争,同样也影响着民生,可宗教呢?

宗教太杂太乱,一个单单的佛教就衍生出了几十个佛教的旁支,藏传佛教,中土佛教,天竺佛教等等等等,各自间互不同属,互不服气,像佛教如此温和的教派内部都有这么大的分歧,整个人间百千种宗教的思想碰撞,又能给人类的未来带来怎样的未知?

钟道临不敢想,也不想费神的去思考如此纷乱的思想之争,他之所以从魔界回来后就决定入藏,不单是为了聚集九鼎,里面更深层的原因正是基于担心宗派之间的思想之争,迟早将会毁灭整个人间而做出的决定。

宇宙的本源力量疏归同途,各大宗教派别的思想中一定有一个真正的支点,九鼎分布这个大球的四面八方,钟道临也想趁着聚集九鼎的同时,真正的去探索这个本源力量的唯一支点,那才是人类得以亿万年平安繁衍下去的关键,也正是他所苦苦追求的天道至极。

一阵熟悉的狼嚎声清晰入耳,使得正在思索下一步如何走的钟道临渐渐舒展开了眉头,抬眼望去,就见从山下疾速窜来一道银影,以极快的速度朝万佛顶闪来,辗转腾挪间一匹威武的双头银狼已经稳稳站立在了钟道临身前,浑身的银毛在rì光下油光闪闪,本是yīn森冷酷的双眸在看到钟道临的一霎那闪出了某种柔光,两个脑袋上的鼻头蠕动间,疾风月狼飞身窜到钟道临脚下,伸出两条大红舌头就朝钟道临怀里拱。

“呵呵,来,让我看看,小风你可瘦了!”

钟道临看到这匹当年诡计多端的狼王如今却像个温顺的小狗朝自己怀内拱,高兴的摸着它脑袋上的银毛朝身旁的斯影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风,看来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怎么眼泪汪汪的,快过来让你老哥看看!”

斯影看到一身银毛的疾风月狼也大感有趣,欢喜的就要伸手学着钟道临的样子来摸摸它的头,谁知风狼见到这个从未见过的女人要伸手摸自己脑袋,“哦”的一声站直了半卧的身子,凶光闪闪的盯着斯影,龇牙咧嘴的吓唬着。

“啪!”的一声拍肉的轻响,钟道临一巴掌扇到了疾风月狼的毛脑袋上,拧着它的耳朵笑骂道:“几年不见你脾气倒是见涨,怎么也学会小黑摆架子了,你眼前这娘们可是连我都惹不起的人物,你又不是母狼,摸你几下还嫌吃亏呢?”

“呜呜~~”

小风委屈的晃了晃脑袋,任命的把脑袋伸到了斯影的面前,见这个女人摸自己的时候挺温柔,不像钟道临那样摸两下总要揪自己几根毛那么粗鲁,也就安心得眯着眼趴在斯影脚下,让刚才还吓了一跳的斯影大为欢喜,毫没有计较刚才钟道临语气中的不敬,一边摸着小风油滑的银毛,一边感受着左手心被小风舌头舔的痒痒的感觉,笑眯眯的直乐。

在斯影怀内的疾风月狼猛然间又是昂首一声狼嚎,毫无征兆的突然站了起来,浑身毛发蓦的一下子竖起,扭转狼头紧盯着山下看,四目喷火般的现出了深刻的仇恨,奇怪的是脸上却有些无奈之sè,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

钟道临也注意到了小风的异常,略一动念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低头朝山下一看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丛林间,小树旁,山岩后,唧唧喳喳的不知道怎么突然蹦出来那么多猴儿,漫山遍野的眨眼围了上来。

这些猴儿可能在长期的拼斗中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基本上没有赤手空拳的,在一些提着粗枝木棍的壮年猴压阵下,先是一大群拎着岩石碎块的小猴儿“唧唧唧唧”的朝疾风月狼龇牙咧嘴的冲来,尚未近身就朝钟道临这方向兜头盖脸的一阵狠砸,紧接着一队队拎着棍棒的壮年猴在几只老猴的指挥下兵分三路朝疾风月狼冲来。

刚投掷完石块的众多小猴也不休息,就那么漫山遍野的“唧唧唧唧”乱蹦着开始就地取材,碎石,土块,枯枝…见什么拿什么,无数碎石枯枝又间不容发的朝疾风月狼猛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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