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胜败在此一举(3)
高考试卷题目的设定大多数都是有一定规律的,尤其是数学试卷,第一题是什么类型,第二题是什么类型,几乎明明白白的,所以柳臻做起选择题和填空题来游刃有余,一气呵成做到了大题。但是纵观这些大题,柳臻禁不住傻了眼,完全和想象中的丝毫不一样,三角函数的送分题不见了,换成了证明不等式,这证明不等式在历年高考中都是生僻的,没有哪张试卷会单独出一道大题。其余类型的题目也有翻天覆地的改变,不按套路出牌。

柳臻越往下做越寒心,汗水浸湿了他的手,让他差一点就握不住笔。他用纸巾反反复复地擦干,思索自己就是靠数学拉分,这次数学出得这么难,估计自己这次高考定然命悬一线,就算考上了大学,估计也是勉强过二本线,自己那么不容易地复读一年,换来的是这么结局,到时候怎么向家里人交代?!

他越想,额头上的汗水流得越密,恨不得将班里的风扇打开。

这时,他看到课桌上多了一行字,上午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行字,他仔细分辨上面的字迹:“加油,柳臻!你一定会考上的!”他心里猛地一动,再看一眼字迹,见这一行字再熟悉不过了,写得斜斜的,像是揉成了一团,但除了她,没有人会写出这样的字。

“她来过?她来过!”虽然并不知道她来这儿所为何事,柳臻还是没来由的一喜,环顾四周,只见阳光铺撒天地间,万物慵懒,连平时躁动的鸟儿都似乎失了欢叫的力气,周围静悄悄地,除了树影微微地晃动,没有一个人影。

当初自己不告而别,将她一个人留在冷冰冰的世界里,现在,她也不告而别。原来,走的人难受,留下的人也同样难受。

柳臻平息心中的难安,尽量抛弃杂念,仔细分析每一道题目,然后用自己已有的知识认认真真地答完,虽然有些题目的确无从下手,但他也会填上自己的步骤,按理说,大题都是按步骤给分,就算解不出答案,也要尽可能拿到一半以上的分数。

交试卷的时候,柳臻搭眼看到别人的试卷,见他们的答题卷上的笔迹零零落落,甚至有的试卷多处空白。每个考生都是一片沉默,黯然神伤。上年,语文的一道作文题坑了大半个考生,现在,换成了数学试卷,再次坑了不少的人。

柳臻低着头走出考场,一个女生,从他的身边跑过,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等柳臻站稳脚跟,那个女生就跑到了一位老师跟前,嚎啕大哭:“老师,我的……我的……数学考砸了……考砸了!”周围的考生纷纷看过来,但很少有人笑话她,眼神里流露出的都是同情。老师不住地安慰她,说她年纪还轻,可以下年再考。柳臻听到心里,苦笑不已,有人可以选择重来,可有多少人像自己一样,再次重来和沦落有什么不同?

回到学校,走在一排排葱郁的悬铃木下,柳臻迎面看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是孙汶。两人一见面,就看到对方脸上厚若冰层的寒霜之sè,知道这次考试谁也不怎么样。

柳臻刚要开口说话,孙汶连忙举手,说:“别问我考得怎么样,问我我也不会说。”

柳臻叹口气,说:“我也是这么认为。”他拍拍了树干,又说,“但愿这次的英语试卷会难一些,要不然大家就会拉开我的分数了。”

孙汶笑了笑,说:“你这是什么心态啊?”

柳臻苦笑一声,不答,说道:“走,我们吃饭去。”

“嗯。”孙汶点点头,说,“你爸刚才给你发短信了。”说着将手机递给他。

柳臻打开短信,上面说考试过后去买一些水果吃,有助于睡眠,会对明天的考试有很大的帮助。柳臻的爸爸高中毕业,从小就是读一些杂七杂八的书,农业方面、养殖方面、文学方面无一不jing,这点是受了爷爷的影响,爷爷是名小学老师,有特别喜欢收藏书籍,所以家里总是堆了一箱箱的书籍,可谓是书香门第了。爷爷发病的几年里,爸爸为了减少了爷爷发病的次数,纵览许多养生之道的书籍,略有小成,简单地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时间段吃最合适。

柳臻将手机还给孙汶,说:“你不老失眠吗?我们去买点水果吃,或许对你的睡眠有帮助。”

两人吃罢晚饭,到了附近的菜市场,捡些水果,最后还是挑选了一个西瓜。他们回到学校,翻进cāo场里,坐在看台上,边吃着西瓜边看着cāo场zhongyāng的人儿。可能太阳刚刚落山,西边的天际还残余着暗红sè,整个天地都好像陷入一个朦朦胧胧的混沌状态,周围的谈话声凝固成固体一般,用手一抓就能抓到似的。

柳臻说:“这估计是我们俩兄弟高三最后一次待在一起了。”

孙汶点点头,吐出几粒瓜子,说:“是啊,想想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要分别了。不过,我们家离得都近,没事的时候可以随时串串门。等到几年之后,我带我你嫂子,一脚把你家门踢开,对你喊:‘阿暂,阿暂!我和你嫂子来看你啦!’”

柳臻微微一笑,回想起每个晚上当别人说着美女,他俩却是吹着牛b,认为全世界都不值得一提,每个早晨,当别人如cháo水般回到班里的时候,他俩才懒洋洋地起床,逆着人流而上,晨光搁浅,留下了长长的背影。

高三的时候,张明哲曾和他做了为时不长的同桌,两人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他离开后,柳臻并未觉得伤感,而且他离开后,还为自己可以独占一整张课桌感到高兴。吴信涛也和他有过半年的交情,只不过,他是道上的人,遂帮助了自己很多,但终究和他不是一路上的人,吴信涛走了之后,甚至死了之后,自己依然觉得他还是走在那条路上,只不过自己看不到而已,难以悲伤起来。

但是他和孙汶不一样,他们一起经历了残酷的高四生活,患难与共,风雨同行,有着离奇的却很渴望的梦想,有着深爱的却无法得到的爱人。他们真的经历了太多,彼此也都了解太深,就像难得一遇的知己,永远觉得这个朋友做得还不够多。

如果现在有根烟,柳臻就算不会吸,也会含上一口,吐出悠悠的烟雾,伤感地说:“蚊子,说实话,我真希望,我们可以在大学做同学。”当然,柳臻知道孙汶的成绩比自己优秀得多,大学还能做同学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想法而已。

孙汶笑了笑,说:“高中的时候,我的同桌都是女生。你也知道,男女之间没有友情,所以和女生交朋友实在是很难的一件事。你是我高中生涯里遇到的最好的同桌,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柳臻拿起一块西瓜,对孙汶说:“来,以瓜带酒,干一个。”孙汶也拿起一块西瓜,两个人咬了一口,哈哈大笑起来。

吃了三四块,见袋子里还剩下几块,可是他们已经吃不下去了。这时,孙汶见不远处的跑道上缓缓走过来两个女生,仔细一瞧,原来是温馨和秋静。孙汶高声地喊道:“温馨!秋静!”

秋静一见是孙汶和柳臻他俩,高兴地跑了过来,见袋子里面放着几块西瓜,不客气地拿了一块吃了一口,抚开嘴角处的发丝,笑着说:“真甜,这个夏天,我还是第一次吃西瓜呢。”

温馨跟在她的后面,不急不躁地走了过来,登上台阶,对柳臻笑了笑,柳臻拿了一块西瓜说:“你也吃一块,很甜的。”

“太凉了,我不能吃。”温馨含笑摇了摇头,见秋静吃得狼吞虎咽,连西瓜子都没有吐出来,轻声一笑,说,“秋静这么爱吃,就留给他一个人。”

孙汶环顾四周,皱起眉头,问:“怎么郭菲没有跟你们来?”

“她……她……自习着呢,不愿意……不愿意来……”秋静含糊着说,继续大口大口吃着西瓜。

四人踩着柔软的塑胶,走到跑道上。孙汶和秋静走到前面,讨论着明天的考试会出什么样的题目,温馨和柳臻两人走在他们后面。走着走着,温馨停下脚步,驱赶柳臻头顶上的飞虫,可能是柳臻刚吃过西瓜,这些小小的飞虫闻到甜味,成群结队地围绕着柳臻的脑袋飞舞。

温馨驱之不散,只好作罢,看着那些飞虫,苦笑了一声,说:“我也许就像这么虫子,无论你怎么驱就是驱不走,但它们也只能这样子飞着,却无能为力。”

柳臻笑了笑,说:“怎么会呢?这些虫子那么弱小,经不起一点的风吹雨打,你就不一样了,你那么坚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啊。”

温馨笑了笑,一滴泪从她的脸庞上滑落下来,简直是落进了柳臻的心里。

“我一点都不坚强。”她盯着柳臻的眼睛,说,“我爱你!”

柳臻心里一阵颤抖,仿佛一击闪电打在他的身上。他刚要说话,温馨抬起脚尖,温热的嘴唇贴在他的唇上,让他愣住了。温馨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才缓缓离开,慢慢地松开他的手,一步一回头,和秋静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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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洁站在月台上,等着晚点的火车进站,天顶处的灯闪着橘黄sè的光,照着这个有点破旧的火车站。这时,手机响起,是韩子章打来的,她接起电话,边向韩子章解释,边来往走动。突然心里一疼,脚底一滑,跌倒在地。她咬住牙忍住没有喊出声来,低头看,原来是一只高跟鞋的鞋底断掉了,她“唉唏”一声,甩了一下高跟鞋,却不料这一甩,高跟鞋滚落到了火车道里。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刚才莫名的心疼是怎么回事,挠了挠头,对韩子章说:“我还有事,回来再给你说。”挂掉电话,正要下去拿回,这时,一阵鸣笛声响起,巨大的火车头朝着她的方向驶来。林夕洁连忙倒退,因为只穿着一只高跟鞋,再次失去平衡,跌倒在了地上。

看着火车缓缓驶进站里,将那只高跟鞋掩盖在车厢下面。林夕洁想到甘地的那则故事,心想反正高跟鞋拿不回来,将另一只高跟鞋扔在了火车道里,舒了口气,光着脚丫,小心翼翼地上了火车。车上的人要是奇怪地看着她,她就无奈地对那人一笑,反正笑容已经被她锻炼成为了自己手上的王牌,与心情无关。

(作者按:林夕洁和柳臻两人偶尔表现出心疼的感受,暗示两人还有一定的关系,等到两人再也没有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时,两人才算是走到了尽头,彼此就再也不会有感情。林夕洁的故事告一段落,她的故事会在《音尘决绝》第三部有所减少,而且人物会有悲剧化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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