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说的有些轻松,带着半真半假笑呵呵地态度,但是,我还是听出来,董事长这是在借着看望秋彤说教秋彤的机会,向孙栋恺不动声色地示好,带有隐隐约约服软的意思。
董事长今天带着孙栋恺和曹莉来看望秋彤,显然不是单纯为了上午那事,必定是有自己的精深打算。

还有,上次在平总那里,这次在秋彤这里,我两次要回避,董事长都不让我走,这其中又有何意?

我有些不明白,之前董事长一直在对孙栋恺采取咄咄逼人的攻势,怎么现在反倒成了步步为营的守势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道道?

董事长现在是在节节败退呢还是以守为攻、蓄势待发?

董事长说完这话,孙栋恺笑了:“董事长啊,你可别这么说,你这么一说,我可是承受不起啊,你是集团董事长,过问下面部门的工作,是理所当然应该的。说到检讨,倒是我应该向你检讨呢,经营方面的工作,我向你汇报不够,不然,你也不会直接找下面的人过问了。今后,我要多向你汇报经营方面的工作。”

董事长和孙栋恺又开始互相装逼了,一方面是想装给对方看,另一方面又是在装给下属看。其实,我清楚,还有一个方面,两人在装逼的同时,还在互相摸对方的底线,试探对方的意图,在暗中较量。

我看看秋彤,她神色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听出来,但是,我看到她偶尔一闪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犀利和敏锐。

我立刻明白,其实秋彤董事长和孙栋恺之间的暗斗是心里清楚的,只不过,她在不动声色,装糊涂。

她是在集团人力资源部干过好几年的,对集团高层之间的明争暗斗,应该是体会很深的。

此刻对于她来说,只要心里明白就足够,不需要做任何表态,高层之间的较量,作为下属,站队很重要,明智的人,保持中立是最好的。而保持中立,不参与任何拉帮结派,正符合秋彤的做事风格和做人性格。

在董事长和孙栋恺互相装逼的间隙,曹莉又开始表演了。

“哎——这几天我一直很忙,一直想抽空感谢秋总的。”曹莉说,“曹滕前几天在外面被社会上的小混混给打了,住在旅顺的医院,我都一直没有空去看看,多亏了秋彤亲自过问关心,安排专人看护,照顾地无微不至。秋总啊,说实在的,我这心里一直很感激你的。一直想找机会向你表示感谢呢。”

“曹主任见外了,曹滕是我们公司的人,是我的同事,他出了事,我责无旁贷,关心关心也是应该的,必须的。曹主任不必客气。”秋彤淡淡地笑笑。

“啊——曹滕被人打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孙栋恺做出一副意外的样子看着秋彤,“怎么样,重不重?现在怎么样了?”

曹莉带着幽怨的目光看了一眼孙栋恺。

这一看,我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孙栋恺这是在装逼,他肯定曹滕出事的当晚就知道了这事,当时他和曹莉不知在搞什么东东,说不定正在床上大战,根本就不管不问,现在曹莉一说,当着秋彤和董事长的面,他开始表现出自己关心下属的一面了。

秋彤不动声色地看了下孙栋恺,说:“不严重,这就快出院了。”

“你看看,你们这……”孙栋恺指指秋彤和曹莉,“经营系统的人出了事,你们俩。怎么没一个向我汇报的。这可不对啊,当时我要是知道,怎么着也要去医院看看的。”

“哎——孙总啊,我自己家亲戚的事情,怎么好给你汇报呢,这不是用自己的家事干扰你的工作吗?”曹莉说。

“孙总忙,这事也不大,我们自己就能处理好,就不用打扰你了。”秋彤说,口气依旧很平淡。

“看,曹莉和秋彤都很懂得体谅上司呢。”董事长笑着,“其实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总不能大事小事都给上司汇报,不然,还不得把上司忙死啊。特别是孙总分管这一大摊子,事务繁多,老孙啊,我们集团这些摊子,真正要吃饭还得靠经营,靠你啊,你可是我们集团的中流砥柱。今后集团的发展,我看就靠你了。”

孙栋恺一听,忙说:“董事长此言差矣,我还不是在你的手下工作,即使经营工作出了成绩,也是你董事长管理的好,没有你的英明管理,哪里有我们集团大发展的今天呢。再说了,就算经营系统的工作做出了一些成绩,那也是以秋彤为代表的经营系统部门负责人努力勤奋工作的结果,特别还有像亦克这样出类拔萃的广大基层职工。”

孙栋恺不经意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董事长笑着看着我,点点头:“亦克是块好材料,做工作很有思路很有方法,要是我们集团多一些像亦克这样的基层骨干就好了。”

我谦虚地笑笑。

“我看亦克是做大事的人,完全可以承担更加重要的工作!”曹莉冒出一句。

曹莉一说这话,立刻招来孙栋恺不满的一瞥,那眼神的意思很明白,这样的话岂能是你讲的,没数!

曹莉看到孙栋恺的目光,立刻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忙闭嘴不说了。

“亦克能不能承担更加重要的工作,这可是要孙总可以决定的。”董事长含蓄地说了一句。

“呵呵,哪能啊,亦克是发行公司的人,能不能承担更加重要的工作,要由秋彤来决定。我虽然是分管经营系统的,但是也不能越级是不是,我还是要先听秋彤的汇报呢。”孙栋恺笑着说。

秋彤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我说:“感谢各位大佬对我的看重,其实呢,对我来说,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从一个临时工混到聘用制,还担任了发行公司的部门经理,我已经很满足很知足了。我个人没有什么更高的想法,只要能在各位手下干点活,为集团的发展添砖加瓦,已经感到很荣幸了。”

“亦老师好像不思进取啊。”董事长打趣道。

大家都笑起来,秋彤看着我,也在笑。

又说了一会儿话,董事长一行站起来告辞。

我知道,董事长和孙栋恺的又一次回合交锋暂告停止,这不是第一回合,也绝不是最后一个回合,两人都在积蓄能量,在准备下一回合的交锋,特别是孙栋恺,他是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的。

我知道,集团内部的这股风暴一旦开始形成,不到彻底爆发不到你死我活是绝对不会停止的。

只是,我不知道下一回合的较量会从哪里发起,不知道会由谁发起,不知道最后较量的胜负结果如何,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卷进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成为权斗的牺牲品,不知道我和秋彤会陷得多深。

在明州和海州的那股正在涌起的风暴中,我已经身不由己卷入,秋彤似乎也很难幸免。

而在集团内部的这股风暴里,我和秋彤似乎同样难以脱身。

送走他们后,我看着秋彤,说了一句:“一群人在这里演戏!”

秋彤看着我:“演戏有什么不好吗?总比撕破脸皮真刀实枪干起来好吧?”

我说:“你也在演戏!”

秋彤说:“身不由己,没办法。人生到处都是舞台,人人都是演员!”

我说:“董事长和孙栋恺在暗斗,你没感觉出来?”

秋彤叹了口气:“感觉出来怎么样?感觉不出来怎么样?大师,有些事,心里有数就行,未必非要讲出来。有些事,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或许,我们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我说:“你的想法是好的,想置身度外,可是,事情的发展未必就如你所愿,或许,有时候,身不由己你就被卷入其中。”

秋彤说:“人生很多事,都是不可测的,明天会怎么样?谁知道呢?好好过好今天就行了。权欲场是个大泥潭,一旦步入,进来容易出去难。”

我点点头:“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秋彤忍不住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上了贼船呢?”

我也笑起来:“我没有牵绊,想脱身很容易。我说的是你呢,你现在可是在贼船上了。”

秋彤看着我,点了点头:“或许吧,你现在想脱身是很容易。哎——亦克,我想和你说点事,这个事情,我想了很久了。”

我说:“你说!”

秋彤犹豫了下,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最后的决心:“亦克,我想劝你辞职!”

“辞职?”我的心一颤,看着秋彤。

“是的,辞职,离开发行公司,离开这个是非窝!”秋彤明亮清澈的目光看着我。

“为什么?”我说。

“第一,这个圈子不是适合你呆的地方,这里污浊不堪,在这里混下去,迟早会将你自己陷进去,会毁了你。”秋彤说。

秋彤其实不知道,我已经开始陷入了。

“第二呢?”我说。

“第二,你是个能力卓越的人,在我这里干,各种条件的制约,你能发挥自己能力的空间有限,换句话说,在这种工作条件和环境下,会误了你的前程。”秋彤说。

“还有第三吗?”我说。

“有。”秋彤说,“第三,你和海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春天旅游,这是你、你们自己的事业,做自己的事业,更能发挥你的能力,更能让你有自己创业和创新的空间,无论从个人经济利益上还是从人生的价值体现上,都会比在我这里强得多。再说,你家里一摊,公司一摊,两边分心,两边跑,也得不偿失。”

“还有第四没有?”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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