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原路返回,走在一条整洁的林荫道上,林富贵不时指指点点,给聂离介绍林家情况。
“林家嫡系、旁支、仆人、丫鬟,加起来总共近八千人,虽然有许多都在外管理家族产业,但留在林府的,仍然接近五千人,因此尽管林府占地宽广,可还是有好多人都是挤在一起住的,林家的长老要好一些,他们大多都是灵师境六重天的高手,所以是两个长老便可以共用一座庭院。”

聂离呆了一呆,道:“我还以为每个人都可以有一座单独的别院呢!”

林富贵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这个世界是以实力为尊的,想拥有一座单独院落,必须要达到灵师境后期才成,这一点连家主都不可以徇私,不然会被众多长老弹劾的,我之所以能有那座万象苑,还是因为我达到了灵师境七重天,不然还是要和大家住在一块儿的,你舅舅啊,其实就是怕你们和其他人住在一块,受了欺负,才让你们住在万象苑的,反正那座苑子是家族分配给我的,我有权利安排谁住进来,不过我平时不怎么住的,所有就便宜你们两个小孩子了,哈哈。”

梓萱在旁边忍不住问了一句:“富贵哥,家主也会被长老弹劾吗?”

林富贵脸sè微变,向四周看了几眼,只见大道两侧仆人来往,迎面还有数位锦衣华服的林氏少爷走来,不由压低声音道:“梓萱,这些话不要在路上讲,否则被人学到上面,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到了万象苑,我再跟你们讲讲这些事。”

梓萱哦了一声,乖巧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那几个迎面走来的林家少爷,见了林富贵,皆是停下脚步,亲近得甚至有些谄媚地和他打着招呼,而后者虽然相貌粗豪,但却心细如发,不摆架子,左右逢源,谁也没有冷落,让几人都是一脸的受宠若惊,然后心满意足地拱手离开,似乎能和这位牛人说几句话都是莫大荣幸。

聂离忍不住多看了这个表哥几眼。

一路默默记着路线,聂离三人很快便回到了万象苑,经过那座六角凉亭时,竟然又看见那五个娇俏丫鬟,她们这次倒没有偷懒,正踩着高凳,清扫凉亭翅角上的灰尘,林富贵扬声将她们喊过来,然后令五人带着梓萱去万象苑内转转,一听有这等美差,几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都是一阵雀跃。

梓萱随丫鬟们走后,林富贵便邀请聂离去亭里面歇会儿。

“弟弟,你怨你舅舅当时没有帮你说话吗?”亭外流水潺潺,花香馥郁,本是风景秀美的人间仙境,林富贵却没有心情去多看一眼,他坐在亭内石椅上,突然问了一句,目光灼灼盯着聂离,如岩石般冷硬的脸庞,甚至带着些许凝重。

聂离摇了摇头,真诚道:“不怨的,娘说过,人要知足才能常乐,大舅最终能收留我们兄妹,我就已经很感激他了,怎么还会生出那白眼狼才有的心思?”

林富贵松了口气,欣慰地看着他,心里真的开始认可了这个表弟,虽然他很关心聂离,那都是看在去世姑姑的面子上,但今天他的所作所为,言行举止,真的让林富贵感到了钦佩,或者说亲切。

有责任心,知足,乐观,真诚,质朴,却又带着敢与狼对峙的野xìng,这样的人,不管年龄大小,不管实力高低,都可以真正称得上一个男子汉!

“富贵哥。”聂离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我看林家那么多长老,好像,都很听那个…大长老的话啊?”其实一路上,他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因为在大殿内,当林景天问如何处置自己兄妹时,只有十几个长老说任家主安排,剩下的大半,都在等着那个白胡子老鬼表态,这种情况有些不正常。

“是了。”林富贵抿着嘴唇,自嘲道:“连你也看出来了,父亲在林家虽然是家主,但论实力,却是根本无法与大长老相比的,他做出任何大点的决定,都要受到大长老的掣肘。”

“家主家主,应该是一家之主,怎么会出现长老独大的局面。”

林富贵看了他一眼,咬牙道:“还不是因为实力!林家共有五位灵师境八重天的强者,父亲是灵师境八重天巅峰的强者,大长老是灵师境八重天后期,论实力只略逊sè于我父亲,但大长老下面还有个儿子,名叫林霸天,林霸天也是灵师境八重天后期,今天大殿内那张空着的椅子,就是林霸天的,他有事外出,因此是未到场的。”

聂离能看得出来,在提到林霸天与大长老的时候,林富贵的眼中,闪过一抹刻骨的恨意。

他皱眉道:“那还剩下两名灵师境八重天的强者呢?应该是二长老与三长老吧?他们不站在家主这边么?”

“如果真这样就好了,三长老实力倒是不错,为灵师境八重天中期,但他平时都在后山祖祠潜修,谁也请不动他的,他也一直奉行两不相帮的原则。”林富贵冷笑道:至于三长老那个笑面虎,哼哼!他当年与大长老争家主之位,斗得头破血流,最后却被爷爷捡了便宜当上家主,虽然这些年他一直和大长老还没个消停,但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也有可能是条泥鳅,三长老为人最是油滑,从来不肯真正帮父亲,应该还是怨恨当年没当上家主那件事,这样一来,两人中立,大长老那边有两位灵师境八重天的强者,而父亲这边,只有他一个人,下面那些家族长老,除了当年爷爷的十几个心腹,大多都是墙头草,一看不对全都倒向了大长老父子那边。”

聂离默然,他知道,灵师境后期的灵师,每一个境界的差距,都是天差地远,宛如鸿沟般不可逾越,说到底,真正能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上层建筑的高低。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问道:“对了,富贵哥,那你说的长老可以弹劾家主,是怎么回事?”

林富贵道:“林家祖上为了防止家主专段独行,传下了一条祖训:如果家族里,有超过三分之二的长老,以及三分之二的太上长老,一齐投票要求家主下台,那么家主就必须下台。

这些年,大长老拉拢了很多长老,也曾多次想要联合剩下的两位太上长老,将父亲弹劾下台,可惜父亲一直没有让人抓住什么把柄,他们无从下手,加上三长老淡泊名利,油盐不进,二长老又深知平衡的重要,一旦父亲下台,大长老上位,他的好rì子也就到头了,因此林家倒还能保持平衡。”

他顿了顿,柔声道:“今天父亲之所以没有先表明收留你们,就是不想被大长老一系找到攻击理由,毕竟,姑姑当年的事…但以我对父亲的理解,就算不收留你们,他也会在外面安置好你们的,他人看起来冷漠,但心地却最是柔软善良,而且他同意让你进入牢笼,其实一是存了侥幸的心理,因为如果你能通过考验,那么家族就可以光明正大收留你们,这样一来,你们的生活,以及以后的修炼条件,都比我们偷偷接济好上无数倍,二就是我们有十成把握,在那头畜生伤到你之前,隔空将他击毙,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你误会,以为你舅舅冷酷无情,不讲情面,毕竟爷爷只有一子一女,姑姑去了,除了我们几个子女,他最亲的后人,就是你这个外甥了。”

聂离心头忽然有一阵暖流滑过,他看着林富贵,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决绝的光芒,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咬着牙。

他能感觉得出来,舅舅父子虽然外表光鲜,但过得很不容易,人们只知道紫荆镇最有权势的人叫林景天,最天才横溢的人叫林富贵,却不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个穿着金sè锦袍的男人在步履维艰管理偌大家族,有个相貌粗豪的青年在咬着牙流着血努力修炼。

林富贵拍拍他的肩膀,咧嘴哈哈大笑道:“别多想了,以后好好修炼,想要帮你哥,帮你舅舅,你就得有实力,姑姑当年是林家百年来第一天才,你是她儿子,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聂离用力点头。

接下来,林富贵便带领聂离来到一处jīng致华美的楼阁前,两人踩上碧玉阶梯,穿过雕纹彩廊,推开紫檀木门,两边立刻垂下薄如蝉翼的鲛绡帷幕,绡纱上缀着浑圆的雪白珍珠。

他们走进这间雅厢里面,只见屋里陈设奢华,四面墙壁上雕刻着浮雕画,五花八门,栩栩如生,屋中碧案桌椅,一应俱全,房顶悬挂着一盏琉璃八角宫灯,rì夜不灭,柔和的光华流转,映得满室生辉。

聂离不禁有些醺醺然,他这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楼阁,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林富贵微微一笑:“紫荆镇是以宝石玉器闻名天歌城的,林家玉器宝石多一些不足为奇的,弟弟,你要记住,只要你实力不错,这个世界就挺不错,成功之前,做自己该做的,成功之后,做自己想做的,现在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你现在要以潜心修炼为主,千万不能沉迷于外物!”

聂离受教称是。

林富贵点了点头,又向左右看了看,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你初来林府,累了一天,先去休息会儿吧,中午吃饭,我会安排人给你们送来。”

聂离应了一声,送林富贵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富贵哥,在大殿的时候,我听那位管家说什么…明天的资质测试…?”

林富贵恍然笑道:“啊!你不提我都忘了告诉你了,你可知道灵师的修炼,究竟有何奥妙?”

聂离对此懵懵懂懂,只得摇了摇头,螭吻虽然告诉过他一些事,但具体的还是语焉不详。

林富贵微微一笑,便耐着xìng子向他解释起来。

幽蓝大陆每个人生下来,身体里面大多都会蕴含有先天元力,而且在丹田池内,都会有一颗灵力种子。

灵师的修炼,便是调动灵力种子,在身体里的奇经八脉运行,吸收沿途骨骼肌肉甚至血液里的先天元力,然后灵力种子会自动将其转化为灵力,最后汇聚于丹田池。

而每个人体内先天元力蕴含量都是不同的,元力少的,只能修炼到灵师境一重天、二重天,有些根本都无法突破到灵师境,而元力超级雄浑的,只要不中途陨落,甚至可以高歌猛进修炼到灵师境九重天,当然,那种人基本都如凤毛麟角,十分稀少,林家近万人也没出现一个。

而灵师界经过千万年的发展,摸索,给每个人体内的先天元力划分了等级,也就是资质,分为一到九星不等,一星便意味着先天元力只能够修炼到一重天,二星则能修炼到二重天…先天元力吸收完了,修炼之路也就到尽头了。

林家所谓的资质测试,其实就是通过一个叫元力探测碑的东西,准确测量出每个林氏族人体内的先天元力蕴含量,然后重点培养那些资质高有潜力的族人。

聂离听了半天,忍不住问道:“那先天元力的蕴含量,就不能通过后天的宝物,比如灵丹宝草什么的提高吗?”

林富贵摇头笑道:“元力前既然加上了先天两字,自然不能借助后天增多,只能通过先天灵宝提高,不过先天灵宝何其少?林家方圆百里足以称雄,但卖了林家也买不起一个先天灵宝啊,更别提那些小家族了。”

聂离这才明白过来。

林富贵正sè道:“弟弟,林家的资质测试,每隔三年才举行一次,十分重要,到时家族大多数人都会过去,只要资质达到四星以上,家族都会有奖励的,至于七星以上,那就是潜力无穷了,谁都不敢小瞧,不过七星以上何其少见,三年前资质测试,整个林家后辈,连一个七星的都没有。”

聂离犹豫了一下,嗫嚅道:“那,那我和梓萱可以…去吗?”

林富贵莞尔道:“自然可以的,万一你和梓萱妹妹是绝世天才,两个都是九星,不去测试那可亏大了,因为单是家族的奖励都是让人眼红无比啊,而且只要达到四星以上,除了奖励外,家族还会安排这些族人去祠堂祭祖,祭祖只是给外人听的,真正的目的,还是因为千年前,林家有位老祖宗惊才绝艳,实力通天,他留下了一道考验,如果后辈弟子有缘的话,便可以得到他的传承,可惜千年来林家后人无数,能通过考验的却没有一个,不过今年刚好是林家传承整整千年之际,也许意外就会出在你身上呢!”

这自然是句玩笑话了。

聂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林富贵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叮嘱几句,便离开了万象苑。

聂离回到屋中,关上房门,他躺在华丽的牙床上,就像睡在了云端,刹那间顿觉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他闭着眼睛,任由无边思绪在房间飞舞,而一直颠簸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想到了很多。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但是丛林里的法则,也是人类生存的法则,想要在幽蓝的天空飞得更高,就要拥有强绝的实力。

如果有实力,自己就不用再为担心保护不了妹妹而求人;如果有实力,自己根本就不用理会大长老的刁难;如果有实力,当年母亲与外公外婆的悲剧就不会上演;如果有实力,自己就可以让舅舅与表哥活得轻松些…

“我要变强!”

雅致安静的房间中,面容清秀的少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轻轻说了一句,两只手,早已悄悄握成了拳头。

忽然,一个小物件从床边落下,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滚出好远才停在桌脚下,聂离不禁翻身起来,下了床,走过去将小物件捡了起来。

这是一个水晶圆筒,拇指粗细,筒口被锦塞堵住,里面是一张被卷起来的薄皮卷,聂离沉吟片刻,还是没克制住好奇心,将塞子拔了出。

卟!赛子离开筒口,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抽出筒内东西,在手心铺开,只见这张皮质品薄如蝉翼,韧xìng奇佳,上面绘着一个**的男子,在身体上有些红sè的线条似隐非隐,不知道是用什么涂料绘成的,竟然让观看的人产生一种视觉上的错觉,似乎似乎这些线条正在依循着某种方向缓缓流动。

“这是?”聂离呆了一呆,随即身子一震,惊喜道:“奇经八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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