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难走出自己的深渊。
除非, 有佛祖保佑。



佛祖不绝于耳的召唤,让祁粲和时听的位置很快就被精准定位。所有人力物力紧急调配,掀开了那震耳欲聋的废墟。

此刻, 所有人还在震惊于那道声音。

时晶晶震撼地抬起头,刚才那声音,甚至把因为摔破手指而昏迷的祁瑞都给震醒了!

“那是我姐姐的声音?”

“她、她还有这种功力???”

我靠,她简直可以对着全世界唱ktv——时晶晶心想,我怎么不行?

左明月正在山间被人抬出来,她因为心态彻底崩塌而差点昏倒,此时憔悴地抬起头,然后又凄厉地闭上了眼睛。

她救了粲……

原来, 最后是她救了粲……这白月光, 终究与她无关了……

火子沟的村口,各家各户都探出脑袋。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这两天对面那座山头似乎很不太平, 刚才又像炮轰过去了一样。

翠芬正在地头捯饬她的新玉米地,忽然直起了腰,看向远处。

丫头?

她又弄了啥装置??

她在说啥呢?



整个山间、回荡着时听的声音,四周的石块都被震得簌簌往下掉。

时听丝毫不敢松懈, 一直紧紧抱住祁粲。

直到头顶的岩被层层掀开, 漆黑的地底透出了天光, 撑在上边已经半昏迷状态的男人被扒拉出去,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快快快!找到了!”

“看见人了!是大少——太太也在!”

“出来了!出来了!”

“你们看——真的是祁大少!至少人还活着!”

祁老爷子这才重重地吐了口气, 差点倒下,又被人紧紧扶住。

祁粲双眼已经闭上了,但在被抬出去的时候, 双臂还保持着支撑在她头顶的姿势,像是凝固的钢筋一样。

他浑身全都是血, 额角到脸颊也都已经猩红一片。

那句遗言一样的赌约…他赌对了。

“太太!大少!醒醒!”

“还有呼吸、还有呼吸——”

时听被人轻轻抬到了担架上,闭着眼睛感受阳光刺在眼皮,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

她心里想——

祁粲这个神经病,他竟然用命来赌。

他真不愧是全世界最癫的男人。

这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精神不正常的总裁和他那个也不太正常的哑巴未婚妻,被幕后boss牵引、爆发,最后总会说出那句宿命的台词。

他说,时听,你说话。

时听闭上眼睛——这一次她说话了,她说得超、大、声——

草!大草!

对这个险些埋了她的世界大声say草!

那是一个五年不能说话的哑巴,对整个世界的耳朵强制爱——

时听闭上眼睛筋疲力尽地躺着。

感到轻轻地爽了。

死变态,你等着吧。

太阳底下,才是真正的战场。

“太太,能听见我说话吗?”

“祁大少、大少!”

“能听见吗?”

两人被从地底挖出来之后,那片火山坑也就彻底坍塌了,他们先被转移到了平坦开阔的位置,然后紧急开始急救。

无数医护人员、保镖和助理们围在祁粲和时听周围,沈助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凑上前,依然不忘指挥着大家隔开点距离,给急救留出充足的空间。

时听吃力地抬了抬手,刚想张嘴,又闭上了。

她比划着说:我没事、快看他。

相比较而言,时听的状况真的好很多,因为被祁粲小心困在了一角,身上甚至擦伤都很少,但,当祁粲被小心翼翼地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太好了。

那张苍白英俊的面孔上,淌了几道血,后背大片血肉模糊的擦伤,上部一道非常深的伤痕成为了主要的失血口,估计在地底已经流了满地的血,救援医生正在紧急为他处理。

自从当年那场事故之后,祁大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狼狈过。

“快、快——”

“失血过多,上止血带——”

“呼吸机!”

时听缓过了那口气,翻身坐起来,趴在祁粲担架的一边,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虽然赌赢了。但也确实赌得太大了。

甚至时听都不知道他那一瞬间为什么确定、她能喊得出去——

时听其实隐隐感觉,在地底那一瞬间,祁粲让她说话一定是因为明白了他们之间的某种机制,甚至或许连她需要连接他而达到某个节点的事,都已经想到了——

于是她才真的突然发出了那样震耳欲聋的巨大传音。

回想一下,自从五千万句的节点之后,她的声音有各种各样的变化,然而祁粲对她发出的任何声音,无论是带电还是倍速的、延迟的,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色,他或许已经这样听了很久,全都悄悄忍了。

最后还悄悄爱了。

…他真的是,一个,好癫的男人啊。

时听悄悄握住了他垂在身侧,冰凉染血的手。趴在他的担架旁边,向他释放她的脑电波。

——「祁粲。」

——「祁粲祁粲。」

——「你这么难杀,你可不能死啊。」

“出血止住了!”

“心率恢复了一些!”

“大少、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时听也紧张地盯着那张紧闭的面孔,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

力量并不重,但像是为了感知她的存在,轻轻地握住了。

——「我在呢…。」

——「我在你旁边,我也很难杀是不是。我们是两个杀不死的大小倒霉蛋。」

她絮絮叨叨地传入他的脑海。

祁粲的双眼依旧紧闭着,医务人员开始给他建立静脉通道快速补液,防止脑缺氧的情况出现,处理得还算及时,祁大少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但是仍然没有苏醒。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心腹助理和保镖们都忍不住垂泪。

没有人知道祁大少和时听到底在底下经历了什么,只有沈助理隐约知道,那一定和当年那场意外事故,再次重连。

但是祁大少并没有带任何人,也不让保镖入场,只让所有人守在外边,因为沈助理知道,关于当年的一切,祁大少并不希望别人知道。

——他不希望任何人了解当年他遭受了什么。

就像这些年来,他始终对当年一切细节和内幕都忌讳谈及。

那是他的死穴,他的禁地,他不希望任何人踏足,任何人了解。

可是这一次……有一个人和他一起走入了他的创伤。并带着他,一起走了出来。

此时此刻,沈助理都无暇思考太太是怎样在那样的情况下找到音响和喇叭,发出那么巨大的声音。他们只知道,是太太把大少救了出来,而他同样,用自己的身躯为她遮挡塌陷的世界。

——这样的爱,经历过生死,甚至无法用预言描述!

所以、大少——

他这样精神坚韧的男人,他一定能扛过去的!

另一边。

项隽舟眼底已经是一片无法掩饰的阴毒,被保镖重重拧着胳膊无法动弹——实际上他的四肢现在全是僵硬脱力的,本来以为已经彻底赢了,没想到突然有这么大的变故发生?!

项隽舟阴阴地盯着时听,电击过的大脑烧焦一般地迅速转动,眼睛不停地抽搐。

可是这怎么可能?!

无论他怎么想,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变故。正常人怎么可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更何况还是个哑巴?!

他在断电之后,所有出入口都牢牢封死,绝不是人力能够打开的——他给他们安排好的结局:要么,被困死在里边。要么,被山体炸裂之后砸死在里边。

这么多年,他日思夜想,精心布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从山上到山下,从里到外,根本就没想过让他们活着出来——

虽然过程中有偏差,竟然让祁粲绑他上了电椅,但祁粲明显还是棋差一着,根本没预料到他上了电椅都能跑!

——废话,当年祁粲就是这么跑的,他怎么可能不防备?他恨不得日夜都在复盘每一个细节,来迎接最终的胜利果实。

谁知道这个死哑巴会突然生出变故?!

难道是他用来放大脑电波神经电流信号的工具,被那个哑巴找到了?能用来放大声音?

项隽舟的脸色飞快变幻,紧紧盯着被抬出来的男人——

不,还没结束,祁粲虽然出来了,但是他的状况显然非常糟糕。就算是那个死哑巴大喊了几句,谁能因为短短几句话就给他定罪。

不能让祁粲醒过来!

他只有在阴影之中才有胜算,他一旦醒过来,他的一切就都完了!

“不是的、你们听我说——那都是污蔑!”

“让阿粲醒过来、我要听他亲口说!我们才是血肉至亲!”

项隽舟挣扎着想往这边靠近,四个保镖还不够,最后加到八个同时按住他,他却丝毫不顾及脸面一样,狼狈地像狗一样喘气,几乎是匍匐地往那边挪动——

项隽舟知道,此刻无论是他还是祁粲,都已经到了最终的强弩之末。祁粲大出血昏厥,而他先后吸入神经毒素又被高频电击。

现在就看最后谁能挺住,谁能掌握最后的局势——

“阿粲!”项隽舟看着那张双眸紧闭的脸,把担忧和屈辱演得声嘶力竭,“无论别人说了什么,让我看看——我要向你母亲交代啊——”

他像条阴沟里的蛆一样,向他向往的一切蠕动而去——死吧,求求你死了吧,你这一生已经足够光辉了……

让让我吧……

时听看见了他令人作呕的样子,手用力握紧,一张灰头土脸的脸蛋也完全绷紧、直抒胸臆:

——「有大鲨臂啊!!!有大鲨臂!!!」

“大少!”

“你醒醒啊大少!”

——「大粪车、你要让我守寡吗!」

保镖大哥们梗着脖子,声嘶力竭:“大——”

“…行了。”冰冷苍白的额头之下,一双漆黑的眼眸已经睁开了,他倒了口气,猛地激喘了两声,随后手上忽然用力一握——

握住了。

一双熟悉的手,安稳地放在他被磨破出血的掌心。

于是祁粲的心整个踏实了。

…赌对了。

阳光刺得他眼底生疼,但是祁粲在氧气罩之下的嘴角却一点点勾了起来。

他缓缓抬起另一条胳膊,摘掉了氧气罩,呼吸着外边的空气,因为后背的伤势略微嘶了声,但语气淡漠地开口,“我还没死呢。”

也不可能让某人守寡。

项隽舟的脸色猛地一沉。

“大少!!!”

“总裁!啊啊啊啊!”

听取哭声一片。

祁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场面在之前根本不可能出现,他的下属连说话分贝声音都要控制,根本不可能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

一切都变了。

祁粲睁开眼,看向旁边同样灰头土脸、但双眼明亮的时听。

祁粲两次从这片深渊中走出去。两次都很狼狈。

可两次都是被同一个人救下。

他记忆里不可触碰的阴翳,有人走了进来,然后拉着他走到了阳光之下。

一切都变了。

祁老爷子这时候才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又看向时听,老泪纵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事。”祁粲安抚性地按了按祁老爷子的手,然后收回自己的衣兜,捏碎了什么东西。

他缓缓支撑着双臂,坐了起来。

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带着某种无法磨灭的、与生俱来的气场。

当他缓缓直起身,哪怕身上依旧滚着砂砾血迹,但那一瞬间他还是祁大少。

从没变过。

项隽舟被按在地上,那一瞬间像是要把肠子都怄出来,五脏六腑剧烈翻腾。

他最恨的,他生平最恨的,就是与生俱来……

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一切!

凭什么他生来就苟活在阴沟里,凭什么他要乞讨别人吐过的饭,凭什么他不能偷一点他们的与生俱来?他没有错,他也只是想好好活着……

他快撑不住了、他要把这一切都炸毁在这里。

祁粲掀起冰冷锋利的眼褶,对上了项隽舟狰狞到几乎脱眶而出的眼球,忽然主动开口。

——“小舅。”

项隽舟被他叫了一声,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以为祁粲会直接撕破脸和他当面对质,他都已经准备先下手为强——等等、他懂了!祁粲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曾经遭受过什么——哈哈哈哈,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大脑曾经被人开膛破肚、全面解码,像个痴傻的人一样一览无遗——

项隽舟一瞬间就调整好了状态,猛地一推保镖,“听见没有?阿粲在叫我——事情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时听污蔑我的原因,你们还想不明白吗?我提示你们一下,那个金发的外国人,他和时听……”

“对啊,那个外国人去哪了?”

“看样子,祁大少醒过来还叫了项先生,估计是有误会吧?”

“是啊,这次项先生做了多少,我们也是有目共睹……”

毕竟项先生这一次的所作所为、付出的一切,他们看在眼里,也得到了a市几乎所有豪门的赞誉。

更何况——他和祁大少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啊?

项家公司一直都是交给他管的,祁大少自己的集团也没有他的股份,两边并无利益纠葛,甚至按照所有人的常理而言、谁家能有一个祁粲这样的亲戚,那应该牢牢抱紧大腿才是。

从表面上看,项隽舟根本没有任何害祁粲的动机啊?

项隽舟走上前了几步,但还是被最靠近的保镖牢牢按住了,停在距离祁大少一臂的距离。

保镖们面色严肃,虽然不清楚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但他们知道,是太太突然发出的声音才让他们找到了位置,这才能把人救出来——所以太太前边说的项隽舟有问题,他们绝对相信。

“阿粲,你没事就好,这样我才能向你母亲交代啊……”

提到项凝,前来支援的豪门众人更是纷纷一脸感动:项先生为了自己姐姐的孩子,终生都没有娶妻生子,为了救祁大少磨没了平日的优雅风度,在所有人质疑祁大少的时候力挺他——做到这一步,这是怎样的亲情?

祁老爷子也是一脸沉重。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项隽舟有那样的心思。

项隽舟一边走,一边又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一点,就在距离最合适的位置,祁粲忽然抬起了手臂。

他的手掌重重捏在了项隽舟被打凹的脸颊,掌心正好覆盖了他的呼吸系统,看上去像是在关心他脸上的伤势。

“怎么被打成这样?”祁粲问。

项隽舟的脸筋抽动了一下,他最在意的就是他这张皮,却被祁粲直接打在脸上,但他忍住了,笑了一下,声音温和,“你都这样了,就别担心我啦……我这是……”

忽然,他的脸色猛地一僵。

祁粲的表情平静。

项隽舟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就想闭气,但是那双手牢牢地抓住他的头,像是烙铁一样。

他在祁粲的手下猛地挣动了一下,因为闭气脸涨成了猪肝色,然而已经迟了,他的脑仁开始了剧烈的疼痛,雪花一样的神经错乱感喷发,让他整个人抽动痉挛了一下——

催……化……剂……

他怎么会有催化剂……

这种化学物质无色无味,专门针对他使用的特殊生物碱,没有中毒的人闻到不会产生任何问题,然而中毒的人——意识会崩盘,精神错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最后变成一个疯癫的精神病。

他们曾在麦克风的海面套上、江边的藻类上、还有赛车场的头盔里,都下过这类催化剂。

这是他精心给祁粲挑选的路。

祁粲要让他当着所有人,亲自走一遍。

在地底看他失禁破防有用吗?

这种人的七寸,在别人的看法里,在他的假脸上。

祁粲从没打算在那污浊的地底结束一切——

他要在有光的地方,有观众的地方,把他的脸撕下来当抹布。

踩成烂泥。

在地底承受的高频电击,正好为项隽舟的脑神经做了最好铺垫,在地底吸入的所有神经毒素开始攻击他的所有细胞。

项隽舟脑内紧绷的神经“啪”地绷断了。

他知道,祁粲手里几乎用了最大剂量、最大浓度的催化剂——全部涌入他的呼吸系统,瞬间开始了强烈的沸腾,一种不受控的、神经质的状态,即将在众人面前喷涌而出。

项隽舟开始失控地笑了起来。

祁粲也笑了一下,但眼底没有任何温度。

众人愣了愣,项先生突然怎么了?

“哈哈……哈哈……”

项隽舟想控制,但完全失去了控制力。刚刚被电击过的脑子已经麻木,毒素对着神经长驱直入,催化扩张,他的手剧烈地哆嗦起来,比电击时的样子更难堪。

旁边一个人迟疑地问:“项先生,您怎么了?”

——“闭嘴!闭嘴!”

好……祁粲有催化剂,这说明他完全破解了生物碱……最糟糕的情况是,他甚至早就已经有了抗体……

等等、等等。

项隽舟的思绪猛地回到第一次下毒的订婚仪式,到后来每一次的投毒……

最后回到祁粲这双平静的眼睛。

他没中毒?

或者说,他早就解毒了?

每一次中毒后的反应……都他妈是假的?!

从一开始他就没中毒、这个狗娘养的他没中毒!

所有谋划在一瞬间倾斜崩盘。

失败感像是生猛的巨锉,掰开了他的脸皮和脑仁。

项隽舟的神经终于绷断成了一地珠子,骨子里的阴毒和狰狞开始在失衡的脸上交替出现,他已经无法控制面目的抽搐,被打凹的人看上去就像人皮剥离了一般,割裂得像另一个人。

“阿粲,你……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大家都看看啊!……”乞丐没有廉耻,他坐在地上就可以开始撒泼,“我的好外甥,他竟然……”

项隽舟忽然一顿。

他想告诉所有人祁粲对他下毒!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对他舅舅下毒!可是一瞬间,报告……那份中毒报告……

祁粲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被控告投毒,因为项隽舟早就已经帮他渲染好了一切。

早就认定他身中这种神经毒素,告诉所有人他被人害了,告诉所有人他才是受害者。

项隽舟陡然明白过来,

是他、是他让白家发出的中毒报告,就是等的这一刻——

这个狗娘养的、他是故意的!?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他的名声、他在项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的名声,他想毁了他!?

祁粲到这时才终于开口。

“采集一下他的样本。”

“是!大少。”

豪门众人这才隐隐意识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而且事关祁氏,事关祁大少,无数手机开始编辑信息,远处的时晶晶已经无暇顾及祁瑞,悄悄拿出手机直播现场。

项隽舟已经没有任何攻击方式,所以他开始尖叫,试图挡掉祁粲的声音。

【什么情况,项先生怎么了?】

【他疯了?】

【祁大少虽然受伤了,但看起来精神很稳定啊???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祁粲声音平静,不需要很大声,也能穿透所有人。

“一,顶替项家长子身份,涉及命案,我会递交警方,并寻找真正的项隽舟。”

祁粲平静地扔出第一个炸弹。

【卧槽!?】

【卧槽?????】

“二,对我下毒,”当然祁粲从来没中过,但是——“迫害我和我太太的健康,我会追责到底。”

【卧槽?!!】

【a市要变天了,但是头顶的king没变】

“三——”

项隽舟阴毒地看着祁粲,脑子已经神经质地麻木了——哈哈哈哈,还有什么,你还能说什么?把你被我开颅的事说出来?把你被电得浑身哆嗦、神经衰弱幻觉幻听的事说出来?啊哈哈哈哈——

“小舅——哦,或许不是。”祁粲淡淡开口,矜贵地捂了捂鼻子。

“你实在太臭了。”

项隽舟的脸剧烈地抽了一下。

这一刻,这句话,真正像一柄刀尖捅进了他的脑仁,那一刻他像是又变成被扒光的乞丐,被人看见了他怎么都洗不净泥垢的身躯,被尿液浸透的裤子开始剧烈颤抖。

“呃我刚才就闻见了,但我没好意思说……”

“不会是那个……”

“啊卧槽不会把我还扶他了……”

到这一刻,只有远处的aron神色悲凉地看着他,可是他对不起任何人。

项隽舟忽然狂笑,“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

在所有人被信息量爆冲的时刻,猛地朝祁粲扑了过去。

“你吃过吗?祁粲你吃过吗?被人尿过的馒头,嗯?”

“你饿过吗、你这辈子饿过吗,我只想让你也吃点苦,我有什么错啊哈哈哈”

“老子替你妈管教——”

——“啪!”

一个浑然天成抡圆的大逼斗终于扇在了他另半边脸上,这一下子打得太狠,时听的手都差点抡肿了。

——「我来审判!我来审判!我受不了了!」

从一声暴草开始,时听就已经不想对这个世界忍了。

——「啊啊啊啊啊啊神经病!!!」

祁大少对着两边点了点头。

瞬间,已经捏紧了拳头的十个保镖直接冲了上去,直接帮太太把项隽舟两只胳膊按好了,方便她抡。

“正当防卫,正当防卫。”沈助理走过去挡住了时晶晶的镜头,微笑着让众人结束了拍照。

时听真的受够了,心里骂一句扇一下。

——「看剑!看剑!看剑!」

她左右开弓,对着项隽舟猛扇了十个大逼斗,直到他开始淌着口水傻笑。

项隽舟的脑仁像是被滚筒洗衣机绞过,在被电击、吸入毒素、被猛烈催化、最后被痛打脑袋之后——

这个顽强得像蟑螂一样的变态,他终于真的傻了。



时听终于甩着手停了下来,被祁粲牵住。

项隽舟干的遭烂事还有很多后续需要解决,但祁粲可以保证,他会在狱中得到更多的对待。

“轰隆——”

“地要塌了!”

“那火山在冒烟了!——”

还有很多没排掉的炸弹陆续被引爆,光这件事就够项隽舟喝一壶的,他身上更多的阴暗根本不经查。

“大少,我们必须走了。”沈助理低头。

祁粲捏了捏眉心,吹了吹时听扇肿了的手。

痛苦了一些。

也得到了一些。

而他终于还是抓住了这只手,第二次。

“这次干净点。”他又吹了吹。

不是黑乎乎的爪子了。

时听的手掌被他攥着,悄咪咪地收起了拇指食指无名指和小拇指。

祁粲看着她剩下的那根指头,“……”

祁粲一脸苍白平静地抱着她转身,“走吧。”

他们两人的账可以好好算了。

直升飞机挥动着螺旋桨,升至高空,项隽舟和隐藏在时家里的那个老工作人员,在时晶晶的惊叫声中被一起绑起来押送。

时晶晶:虽然所有人都平安回去了,但总觉得这一次出来我什么都没落着??

祁大少好像还东山再起了??

踏马的??时晶晶握拳。

时听坐在机舱里,目光掠向火山坑下那片曾让他痛苦的地方,如今已成废墟。那些仪器、电椅、针械、所有曾经折磨过祁粲的、又被他使用过的东西,全都埋葬在里边了。

她知道这是祁粲希望的。

祁粲从来不是那种能摇尾乞怜的人。或许这就是项隽舟最痛恨、午夜梦回都难以释怀的事——有些人生来耀眼,注定骨头硬。同样的高伏电流打遍全身,被开腔破脑的痛苦之下,他最痛恨的天之骄子可以生生顶下,而他却只能变成扭曲乞讨随地尿尿的狗。

所以,祁粲本来就没有打算把地底的那一切公之于众。

祁粲伸出被岩壁磨破的手掌,握住了时听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

他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那间困囿他的密室。

被封禁的冰冷潮湿记忆,已经有人给他晾晒扑打过了,现在,他的阴翳已经消失。

连带那个神经衰弱、不能听见任何噪音,易怒、敏感,多疑,紧绷了很多年的祁粲。

一起埋在那里了。

剩下的祁粲是——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

时听没有在关注他,扭头趴在了窗口。

——「真的喷发了?!」

他们换到了祁粲的私人飞机里重新起飞,条件要比直升机好得多,时听扑在窗户上看着越来越远去的火山口——

因为频繁的人类活动,那常年寂灭休眠的拗口里,真的喷出了一缕金黄色的岩浆,迸射出了万千火星。

只是一瞬,然后就归于平静。

可是时听看见了,那一瞬间的金光,像是曾照亮它的千万无人机,被星辰记得。

她好像知道要画什么了……

这一场事件轰轰烈烈地结束,留在她心里一片数不尽的光点。

时听回过头,一个人却重重向她倒了下来。

祁粲的额头很烫。

了却了经年的晦暗心事,无异于刮骨疗毒,后背还有大面积的伤口,没来得及得到最好的治疗,他们正在转往医院,但路上他就已经发起了烧。

他闭着眼睛,眉骨高高皱起,抱着她的腰。

“时听。”

“你还有多少节点?”

时听眨了眨眼。

开诚布公了啊…

他已经整个把她的任务摸透了。

祁粲皱着眉,苍白的肤色透出发烧的红,在她的手腕内侧濡湿地亲吻。

“你的kpi……还剩多少?”

“几百,还是几千?”

时听手腕贴到了他发烫的额角,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还剩几千万哦宝宝。

祁粲贴着她的手,像是发烧,又像是发烧。

“你当年第一次救我,是不是——”他喉咙里滚出莫名笑意。

“嗯?”时听凑近了些,他声音太低,于是她的耳际碰到了他滚烫的唇角。

“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所以才那么拼命地想救我。”

时听睁大了眼睛。

很好,他应该是发的那种烧。喝喝中药就好了。

…当然,那一年出现在贫瘠山区的盲眼大少爷,哪怕一身狼狈,也生来璀璨,让她没忍心弃之不管。

祁粲发着高烧,唇角却暗爽地勾了起来。

“你的kpi还剩多少,我都帮你完成。”

“你可以随便利用我。”

“我等不及了,时听。”

什么时候才能开口?

想听你说爱我。

我要急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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