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这天道功德谱根本就是疯了吧?
平时你让我躲在暗中除个妖魔,打个申时明,薅个羊毛,我也就认了,可如今你忽然一下子给我发了这么一个除掉妖祸与匪患的大任务,我可怎么接,脑袋哪有那么大呢?

那匪患里面,谁知道藏了多少邪修妖人,筑基境界的都不少吧?

再说那妖患,这南山里,仅是方寸自己知道的妖窟,便有三个,什么青狐谷,什么赤熊岭,什么赤砂溪,别说妖首,怕是从里面随便挑个巡山的出来,自己都不见得是对手……

你居然让我除掉这两大祸患?

……最重要的是,怎么这么便宜?

怎么才只有一万功德,之前锤了申时明几次,不就给了三千吗?

一时间,方寸心里倒生出了诸多疑问……

……

……

“方二公子在想些什么?”

孟知雪见方寸脸色古怪,座下云纹白鹿靠近了过来,轻声问道。

方寸叹道:“唉,这些悍匪与妖祸,怕是不好除啊……”

孟知雪闻言,倒是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其实刚才这些学子们热血激昂的谈论着要除掉这些些悍匪与妖祸时,孟知雪并没有跟着开口,甚至面上也没有什么喜色,似乎她也知道,这本来就是嘴上说说,没有这么容易,但听到了方寸提及这件事,她倒有些刮目相看了。

“只要存了此意,自有办法!”

她轻轻笑了笑,拍拍鹿首,道:“继续走吧,我们需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黑山岭!”

听了孟知雪的话,众学子们便也皆提快了马速,绕过匪寨,向着深山奔去。

随着入山愈深,道路便也愈发崎岖,路边倒偶尔可见一些于深山坡地之上垦出来的片片农田,种植了一些庄稼,众人这时候骑得马,在这崎岖山路之上,行得便也越发的缓慢,倒是惟有孟知雪的雪鹿与方寸的白马,一个灵动,一个健壮,勉强还能维持着之前的速度。

原本在众人计划之中,当是下午赶到黑山岭,查验过后,便可回去,可是当他们赶到了黑山岭时,便见得西方日头已挂在了山巅,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跌落到山下面去了。

山里头夜来的快,这时候已隐隐有些暮色。

“榆钱镇到了……”

也在此时,雨青离看过了地图,低声向众人说道。

众人纵马下了一片山坡,向前看去,便见到一个不大的小镇,掩映在夜色之间,茅屋石磨,小桥竹林,幽幽暗暗,不见一丝灯火,亦不闻半点鸡鸣犬吠,夜风从镇子中间穿过,扫动枝叶,穿过破旧的窗子,便发出了一阵呜呜怪响,端得给人一种压抑而阴森的感觉。

“这榆钱镇,便是那些涌入了山中垦荒的流民所建,深山之中,此等村落甚多,榆钱镇已经算是较大的了,足有百十户人家,数百村民,但在七天之前,却一日之间,尽皆消失!”

众人皆点头,道:“事不宜迟,下去吧!”

……

……

来到了村间,只一眼扫去,便使得众人略感觉毛骨悚然,之前远远看着还好,一入了村子,才发现这村子赫然已经变得一片破败狼藉,犹如修罗场,大片的鲜血溅喷在村中,聚成了小河,腥臭扑鼻,团团短短,便如一条条粗壮蚯蚓,将整个村子,都染成了暗红的颜色。

屋舍倒塌,磨盘龟裂,锄头镰刀丢了一地,像是经过了一场惨烈厮杀。

地上甚至随处可见一些碎尸,肠肚破烂,乌绳乱飞,肉屑挂在树梢上。

“没跑了,定是妖魔所为……”

众书院学子见得这一幕,已不由得捂住了口鼻,热血上涌,怒骂道:“也惟有妖魔,才会做出这等禽兽之举,看这满村百姓,竟像是被他们全给吃了,禽兽就是禽兽,该杀!”

“妖魔屠村,甚为可恶,绝不能饶!”

“……”

“……”

皆是年青学子,热血激涌,见得这村中惨状,已是怒意勃发。

人群之中,孟知雪也已神色冷俊,低喝道:“各自散开,查验村中诸般痕迹!”

众学子挟着怒气,便各自分散了开来。

他们皆在书院学到过诸般精妙法门,再加上都是做事做熟了的,经验极为丰富,这时候虽然怒气填膺,但还是依着一身所学,施展了诸般手段,在村中查验,然后纷纷回来。

有人取出罗盘,绕村而走,不一刻回转来,道:“地势风水没有问题,不会是地脉化魔!”

有人提起了一个笼子,绕村子里转了一圈,然后看着里面那只缩着脖子蔫不唧的红嘴小家雀,道:“最怕鬼的白毛雀儿没有被吓死,说明这村里没有鬼气残留,也不是鬼物所为!”

“村子里有打斗痕迹,想是经过了一场厮杀,只是村民被一边屠倒……”

“屋子里还有铜钱财物,圈里甚至还有鸡鸭,仓里有粮,可见不是匪盗劫掠,一来匪盗求财,不会过多杀人,二来他们若来了,定然洗劫一空,绝无道理将这些东西留下……”

“尸身正是村间百姓,像是被野兽分食,异为……凄惨!”

“……”

“……”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过来交换意见,事情的真相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

也在此时,检查最仔细的雨青离走了过来。

他低声道:“镇西一座宅子里,有几张带血的狐狸皮!”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齐齐来到了村西一个茅屋里,只见这茅屋壁上,挂着弓箭与刀枪,还有一些捕猎用的夹子,心里便明白这应是村中猎户所居,再看墙上,那挂着的几张狐狸皮,已经风干了近半,想是有七八天功夫了,对视一眼,彼此之间,心里便隐隐有了答案。

“此地离得青狐山妖窟并不远!”

雨青离慢慢道:“这些妖类,最是瑕疵必报,本来便会时不时的出来惑人害人,若是村子里的猎户,无意中伤了他们的同类,那么集结一帮子山中妖魔,一起出洞来害人也是有的!”

众人闻言,皆默默点头,神色尽皆显得阴冷。

诸般痕迹俱在,甚至找到了狐狸皮,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已如铁证一般!

“既是狐妖作怪,那还有什么好说,定是青狐山那帮子妖孽!”

众学子聚在了镇首,已皆是神色阴沉,有人恨恨一脚,将镇口的一座狐仙祠踹翻,厉声骂道:“这群狐妖,惯会害人,亏得百姓还帮它们立祠祈祷,竟是惹来了一场灭族之祸!”

“那妖窟座落在柳湖城外数百年,时常闹出乱子,本来他们若肯与柳湖城相安无事,也就容得他们在此,可惜那帮子妖魔,却始终不肯消停,柳湖城近几十年里发生的祸事,大半都与他们有关,倘若这镇子里掳人的事情也当真与他们有关,那就真是在找死了……”

“早该除了这伙子妖魔!”

“之前还只是偶尔听得妖魔害人,如今居然敢屠尽一镇百姓,着实该死!”

“吾辈炼气士,本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岂可任由妖魔横行?”

“回去,将我等发现告之院主,再请先生们出手,直接除了那妖狐一脉……”

“……”

“……”

眼见得众书院学子已皆是怒气冲冲,杀气盈顶。

而在一边的方寸,却是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感觉有些古怪,此次他本是出来蹭功劳的,若是什么也不说,这时候跟了众学子回去,一场功劳便自到手,省事省力,可是偏偏,看到了这村子里的惨状,心里却也有些郁气,沉默了一会之后,他还是开口道:“或许这件事还有些古怪,若真是那群狐妖为了报复,屠杀村民,那为何村子里尸首数量却明显不足?”

周围一众书院学子听了,正是群情激愤之际,倒像是被人泼了一头凉水。

过了片刻,才听得那聂全冷声一笑,道:“方二公子究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还要问这些村民的尸首,却还需要多问么?你当那些妖魔吃人的传说是假的?有些胆大包天的妖魔,本就将食人当作天经地义之事,吃不完的还会阴干呢,你说那些尸首去了哪里?”

周围众学子闻言,也皆面露恨意,却是无人再帮方寸说话。

见着同类被食,本就是一件最惹人悲愤之事。

方寸不置可否,心间其实还有些犹豫,但他也知道,此番回去了,便是为此事定了性,再也分说不得其他,便还是慢慢抬头,看向了其中一位学子,准确的说,是看向了他提的笼子里那只白毛雀儿,道:“若是村民被人屠在村里,那也该有冤魂留下,为何这雀儿没死?”

这一声问,倒是让众人微微一怔,有些存疑。

但很快的,便又有人道:“百姓冤魂,本就孱弱,就算当时被杀,留在了村中,山里的阴风一刮,也就散了,如今距离榆钱镇百姓被杀,已有七日,便是不留冤魂,却也正常!”

方寸微微摇头,心间暗忖:“这些百姓是被屠杀而死,冤气冲天,不见得散去这么快!”

可是看到这些书院学子,皆已怒气满腔,却是不好再继续问了。

若是继续说这些,自己很有可能会被这些愤怒的学子当作众矢之的!

倒是在这时候,孟知雪一直静静的听着诸人的话,没有多作言语。

倒是方寸说话时,她看了两眼,然后转头看向了那只笼子里的白毛雀儿,还有满地的血污,如今见众学子皆嚷嚷着立时要回去,请书院先生们除妖,她却微一沉吟,道:“此时天日已晚,夜里山路不便,不如明日一早回去,也好借这些时间,多多斟探几番……”

众学子见状,倒看了孟知雪一眼,隐约觉得她有些帮方寸说话的意思。

但南山盟向来以她为首,她既开口,便也不便反对,于是便各自散开寻找,这村子里满是血污,恶臭冲天,却是呆不得,于是一番商量,便来到了村首一个破庙之中歇息。

身在庙中,众学子怒气兀自未绝,仍在骂骂咧咧,喊打喊杀。

孟知雪却轻轻来到了方寸身边,低声道:“方二公子,你对这榆钱镇的事情……”

方寸心间思量着,转头看向了她:“孟仙子觉得呢?”

孟知雪微一犹豫,皱眉道:“我总觉得哪里有怪,但又说不真切……”

微微一顿,她才道:“好似太简单了!”

方寸听着她的话,倒有些高看了她一眼,微微沉吟,刚想说话。

但也就在此时,众人忽然听得庙外,隐隐传来一阵狼嚎鬼啸,且夹着一些哭喊之声。

众学子皆是一怔,旋及跳了起来,纷纷奔出庙来。

立身于高坡之上,向着东北方向看去,便看到远远的夜空之中,明月之下,像是有烟雾升腾了起来,好似着了火一般,只是那烟雾却不只是飘起,而像是活物一般,蒸腾盘旋,正是妖气之状,再细看去,又可见得血光涌现,那却是正有人被屠杀之时显露了出来的……

众学子见得此状,已皆是脸色大变,有人急急运转法力于双目,便见得眼中有神芒闪过,定睛看去,远处的场景却是愈拉愈近,神色也顿时变得冷厉,喝道:“有妖魔屠村!”

他们来时,曾经远远的看过,那个方向,正有一个小小的村落存在!

方寸闻言,也不由得微微诧异:“妖魔真的这般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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