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用金钗为抵押,简单租了个住处。
每日天一亮,他便出去摆摊卖自己的书画,闲的时候就练练书法,然后看一看书。为了省钱,他只吃两顿饭,拿馒头就着凉水,日子虽然艰苦,但也自在无比。两个月下来,倒也攒下不少钱,终于能够将金钗赎回。

时间飞快,随之而来的,是礼部试,谢安自幼苦读,加上为人谦和,考功郎中对他倒是颇为满意。

这日,谢安早早地起来梳好了发髻,穿着洗得已经发白的青衣朝外面走去。

来到听香楼面前,谢安突然生出一种不自信的感觉。

只见这听香楼富丽堂皇,四周挂着出自大家之手的绘图,华贵却不低俗,倒别有一番风雅。虽然是白天,但是听香楼内已是声乐并重,热闹非凡。

在门口外面踟蹰了许久,他刚下定决心想要进入,便被小厮给拦了下:“哪里来的叫花子,去去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谢安微怔,连连摆手急忙解释:“谢某是来找秋雪娘子的。”

那小厮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面露讥色:“就你这穷酸模样,还找秋雪娘子?”

“莫欺少年穷!你……”谢安的脸涨得通红,有些羞怒。

“出去出去!”小厮不断推攘着谢安的肩膀,将他向外赶,谢安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而大街上也不断有人将探寻的目光看过来。

这时,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出现,正是秋雪身旁的初雁,望着书生狼狈的模样,有些好笑,但仍是开口道:“这人确与娘子相识,且唤他上来罢。”

那小厮脸色变了变,顿时谄媚道:“是,是小的眼拙。”伸出手打了打自己的嘴。

谢安见到初雁,想到两次都是由她化解尴尬,心下有些感激,随她上楼之后,道了声谢。一阵幽香传来,只见他心心念念的秋雪姑娘正坐在窗边,把玩着手中的梅花枝,谢安脸色微红,行了一礼将怀里的金钗掏放在了桌上,还有一对簪花。

“郎君这是何意?”秋雪看了一眼桌上的金簪与簪花,抬起头来。

“谢某是来道谢的。”谢安腼腆一笑,许是这屋中炉火过剩,他的面上浮出一抹微红,“那日若非娘子以金钗相赠,谢某只怕要露宿街头,虽无法涌泉相报,却也想聊表心意,望娘子收下。”

听了谢安的话,秋雪心下有些好笑,她虽不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花魁,却也颇有名气,自然是看不上那对廉价簪花的,但见到面前人认真的表情,便也点头示意自己收下。

谢安呼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猛的推开门闯了进来。这人面色绯红,双眼迷离,显然是喝多了。

“秋雪!娘子!来来来!来陪我喝酒!”男子看也不看谢安一眼,直直地从他身旁走过,挥了挥自己的大手,攀上秋雪的腰肢。

酒气扑鼻,秋雪微微皱眉。

“赵五郎……”

赵五郎名唤赵之章,家中排行第五,整日里游手好闲,是这城内有名的浪荡子之一。平日里常听秋雪唱曲儿,虽时而也会摸摸手搂搂腰,却也从未有过出格之举。

但今日,秋雪不知为何格外的反感。

赵五郎眯了眯眼,十分陶醉的模样,举起手里面的酒杯,递到秋雪的嘴边:“来……喝酒。”

“奴喝就是了。”秋雪露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结果酒一饮而下。

“真乖!”赵之章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谢安,发出冷笑,搂住秋雪腰肢的手愈发用力,如同挑衅一般,俯身朝秋雪倾过去,再她耳旁嗅了嗅,随后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咱们秋雪娘子就是香……”

而秋雪依然含着笑,试图推开那具庞大的身躯,但男子力气之大,她又怎能推得开。

谢安忍无可忍,一个跨步走到赵之章的身前,冲着他脸颊就是一拳。

谢安看似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知是如何生出来的力气,竟将赵之章直直地打趴下。

“你做什么?”秋雪呼出声,连忙去扶赵之章,又抬起头来冲个他喝到,“你是疯了?”

赵之章起身,酒意散去一些,眯着眼转身看向谢安:“穷措大也敢在这里撒泼?你不知道我是谁?”

此刻谢安心里面也憋了口气:“不管你是谁,圣人脚下怎容你们这样放肆?”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赵之章一脚给踹开:“你算个什么东西!”

秋雪连忙跑到谢安身旁,用力推搡着他,低声说道:“你快些离开,他是你惹不起的,莫要逞强。”

谢安望着秋雪为难的的模样,一时有些踌躇,他知晓自己是让秋雪难做,但这人明摆着是要羞辱自己,他虽贫穷,却也有一身傲骨。

“走?”赵之章狞笑,将秋雪狠狠地拽入自己怀中,一双大手在她腰间滑动,又迅速在她朱唇上啄了一口。

秋雪虽是妓子,却也是位清倌,文人墨客对她亦是尊重有加,何曾受过这种羞辱,一时间羞愤难当,红了眼眶。

“来人!”

随着赵之章一声轻唤,门外立刻涌入四五个衣着相同的家丁。

赵之章指了指谢安:“给我狠狠地打!只要不打死,其他随你们。”

这些家丁都是精挑细选的护院,谢安怎是他们的对手,直接被按在地上,可无论几名家丁如何用力,他也只是紧咬牙关,并不出声。见他如此,家丁们更加恼怒,有一人竟拿起凳子朝他背后砸去。

只见谢安一声闷哼,趴到在地,嘴角流出殷殷血迹。

世道竟然如此!

他双眸通红,紧握的拳头也在颤抖。

见到如此情景,秋雪捂住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一把拉住了想要亲自上阵的赵之章:“赵五郎……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赵之章眼珠子转了转,似是想到什么,一手捏住秋雪的下巴,满脸嘲讽:“平日里你不是高傲的很?这样,若是你今天伺候好我,我便放过这穷措大,免得在这碍眼。”

秋雪还没有说话,谢安猛然撑起身子一声怒喝:“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赵之章玩味的看着谢安:“老子给了钱,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安的头被家丁狠狠的踩在地上,鼻中口中都流出鲜血。

“好……”望着谢安如此模样,秋雪闭上双眸,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放了他,我答应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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