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军右翼军已抵近敌军阵前,正在大面积交战。
空中就像弥漫着大年初一的鞭炮声一般,火铳“噼里啪啦”的炸响持续不断。烟雾沉沉的战线战场上,成排的闪光此起彼伏,人声鼎沸充斥在天地之间。

双方步军方阵里,不断有人从队列中倒下。起伏的地形上,到处都可见横七竖八的尸体。

朱高煦观望着战场上的光景,见平安率领的骑兵主力、仍在与官军大片骑兵鏖战。平安虽然人少,却应该取得了一些优势;其骑兵左翼的状况正在视线内,那边冲杀混战的战线渐渐在向北移。

朱高煦转头向左后方眺望时,看见无边的步兵人海正在移动弥漫,盛庸统率的中军已经开始向前推进了。

附近的汉王炮再次“轰轰轰……”地一阵巨响,山坡地面似乎在不断颤抖。朱高煦观望着敌阵纵深,发现此时的炮击效果、稍不如起初。敌军后面的各处方阵不再那么密集,调整了更稀疏的阵型,但人群里混乱之处更多了。

不过汉王炮的铁弹也是所剩无几。

就在这时,王斌带着数骑从北坡冲了上来,但见他胸上插着几枝折断的箭羽。

“末将奉命退兵。”王斌在马背上执军礼道。

朱高煦听他的声音,又观察了片刻、见他的姿势和动作有力,便稍微安心。朱高煦问道:“王都督的伤,死不了人罢?”

王斌咳嗽了一下:“死不了!”

朱高煦点了一下头:“那好,右翼军兵权,现在交由王都督之手。”他说罢掏出将印递了过去。

王斌有些困惑地双手接过。

朱高煦又回头看了一眼盛庸军那边的动静,说道:“咱们得尽快除掉薛禄军!平安将敌军骑兵驱逐往北,薛禄军的侧翼已经露出来了;本王现在率剩下的马军,侧击薛禄军,彻底将其击溃!”

王斌忙劝道:“末将愿代王爷出击!”

朱高煦笑道:“你有我在军中的威望吗?”

王斌愣了一下,无言对答。

朱高煦立刻收住笑容,说道:“王都督见我马队靠近敌军大阵时,立刻下令炮阵停止炮击。督促前方步军,全力进攻!”

“末将得令!”王斌抱拳道。

朱高煦提起一把樱枪,便吆喝了一声,招呼亲兵马队一起勒马向右转向。这时王斌的声音又道:“王爷保重!”朱高煦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干好自己的事。”

王斌盯着朱高煦,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朱高煦等人便拍马赶到了右后侧的骑兵营前面,汉王军剩下的全骑兵人马、都在这里了。他很快传令诸将出发,带着数千骑开始向北出动。

慢跑的各处马队,陆续奔过了汉王右翼军宏大的步阵。这时一些步军将士看见了朱高煦的旗,就近的人们也认出他来。

“汉王来了!”有人大喊了一声。

片刻之后,“汉王!汉王”的呐喊声便向西边远处蔓延,人们举起兵器向右侧目观望。远处还响起了一阵大喊:“汉王,才是俺们的王……”各处的喊声在惨烈的战场上,仿佛又注入了某种无形的动力。

朱高煦抬起樱枪,向路过的步军方阵将士示意,策马继续向前奔跑。汹涌的一股股马队卷起尘雾,像山洪泥水一样迅速北移。

敌军大阵的侧翼,逐渐出现在了视线之内。

很多方阵边缘都布置了长|枪与枪盾手,显然是为了防备侧翼的骑兵。不过汉王军炮阵的持续炮击、以及前方的大军重压,让许多敌军的方阵队列都有混乱的迹象。那大阵中间位置,被一次次火炮撕裂之后,此时乱象更甚!

“啪啪啪……”汉王军后面的轻骑骑|射弦声密集地响起了。敌阵中的弓箭也抛射出来,空中箭羽来回乱飞。马蹄声与嘶鸣喊叫震耳欲聋,越来越喧嚣。

朱高煦位于马军的左侧,一边骑马慢跑,一边观望着敌阵各处的光景。没一会儿,他便发现了侧前方的两个大方阵队列松散,中间的间隔空地还很大!

不能有太多徘徊,他举枪向那个方向斜指了一下,大喊道:“前面的各部往里冲,别堵住冲开的缺口!”

他喊罢,拍马便斜冲上去。周围传来一声声将士们嘶声的呼喊:“杀!”

地面上无数马蹄翻飞,朱高煦率领一股马队率先冲锋。

骑兵速度极快,许多官军将士、似乎已发现汉王骑兵的目标,然而顷刻之间无法防备。汹涌的马群很快便从方阵间隙之间席卷而入!

“砰!砰……”右侧凌乱的火铳声响起。朱高煦时不时听见身后的将士惨叫,“扑通”重重地摔落下马。

今天官军步阵遭受了持续的炮击之后,方阵调整排列稀疏、隔得很开;朱高煦率领的一股骑兵纵队,不用直接冲阵,便突入了敌营纵深!

没一会儿,他便在马蹄轰鸣之下、听见了不远处的大声呻|吟与吵闹。一处乱糟糟的方阵出现在眼前,地上还躺着一些被火炮击伤的人。

“杀!”朱高煦喊了一声,率亲兵精骑直冲而去。

官军凌乱的阵型,完全没能组织起密集长兵器的防线。一群战马汹涌而上,许多敌军将士满脸惊恐、本能地掉头躲避。骑兵随即杀入阵中,周围的刀枪挥舞,惨叫四起。

朱高煦有几年没有真刀真枪亲自上阵干了,但此时提着樱枪居高临下冲杀,仍然觉得挺顺手。他从两个步兵的背后连杀两人,又一枪斜刺出去,“哐当”一声,忽然刺到了一面铁皮圆盾上,枪头竟然折断了!

他扔掉枪杆,“唰”地拔出背上的马|刀,坐骑已冲了一段距离,他一刀侧劈下去,又是“哐当”一声巨响,一刀砍在了一个士卒的铁盔上,那铁盔被震裂、士卒也软软倒下去。

后面更多的骑兵向各个方向冲杀过来。

“杀杀……”朱高煦听见密集的脚步声与喊杀声,转头一看,侧后一股步兵方阵、端着密密麻麻的长|枪正在向前推进。

朱高煦挥了一下马|刀,喊道:“左走!”

他马上率军离开此地,向左迂回。骑兵只要还能跑,决不轻易去啃硬骨头!

众骑向南涌出,只见左前侧一股汉王军骑兵、正在与步兵方阵拼杀;朱高煦随即率军直杀敌军方阵的侧背。

“砰!”忽然一声铳响。朱高煦感觉左胸口一痛,这才发现,十余步外一个敌兵士卒,拿着铜手铳对着自己,那铳口还在冒烟。

他的身体抖了一下,身边的陈大锤惊道:“王爷!”

朱高煦左臂用了一下力,感觉还有力气,顿时猜测盔甲挡了一下、伤口应该不深。他没有理会陈大锤,立刻大骂了一声:“受死!”踢马向那边杀将过去。

那士卒拿着一根放完了的火铳,惊慌失措地倒退了一步。顷刻间朱高煦已冲散了数人,奔到那士卒跟前,侧身一刀捅|了过去!他听到一声闷哼,将刀从敌兵前胸上拔|掉后,朱高煦感觉侧脖一热,鲜血喷了他一头。

“啊!”忽然一个敌兵双手举着刀大叫着冲上来,朱高煦提刀击打过去,然后向外侧猛挥,“嚓”地一声瘆人的割裂声,敌兵仰倒出去,脖子上血珠喷|到了半空。

“杀……”陈大锤等人大声高呼,拼命砍杀着冲到朱高煦前面去了。另外两个骑兵一直呆在朱高煦两侧,他们也不怎么杀人,一直在左顾右盼,时刻准备挡铳……毕竟王都督的富贵摆在那里。

但片刻后,朱高煦便忽然感觉头盔上“叮当”一声响,左背上一痛,里面的锁子甲被射穿、札甲没能包裹到的地方又中了一枝冷箭!胸甲上也中了一箭,但没射穿他的冷锻札甲。

他身边准备挡铳的一骑也中箭痛呼了一声。朱高煦旁边的大旗太招风了!四面的弓箭都在想方设计朝这边招呼。

“把旗抗走!”朱高煦骂了一声,他的左臂现在几乎使不上力了,一用力便拉扯伤口剧痛。周围那么多骑兵,有时候中箭完全是运气不好。

朱高煦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瞪眼看着不远处的一股被田坎挡住的汉王军马军、陷在了步兵中,几名骑士正被四面围攻,有人被拉下马,人群里传来嘶声裂肺的绝望惨叫。

决不能在此时露出怕死的一面,朱高煦露出凶狠的怒气,大叫着单手提重刀,追着奔跑的步卒,见人就砍!周围的亲兵精骑无不拼命表现,朱高煦的一股马队势不可挡,在人群里来去迂回,不一会儿便席卷了多个散乱的方阵。

南面的汉王右翼军步军大阵,将士们似乎也看到了敌阵中、凶猛纵横的一股股汉王军马队;南边远处再次传来了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官军大阵纵深混乱,宽广的人群正在动荡。

北面官军的后方,许多凌乱的溃兵已经跑过了大阵,陆续在往山坡上蔓延。竟然还有一些马兵在追着溃兵砍,但那些马兵是官军自己人;汉王军并未冲到大阵后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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