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安全的那批俘虏也跟着捧腹狂笑,他们发现,耻笑同伴是件极有快感的事。他们觉得,贵族大人们不过是把他们当做游戏的玩具,玩累了,玩腻了,就会回去搂着小妞喝酒睡觉。只要挺过前几轮,等大人们劲头一过就安全了,顶多是流放,服劳役,也坏不到哪里去。
那个倒霉的俘虏被推了出来,哭丧着脸。少年走上前,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你干啥?!“倒霉蛋怒目圆睁。

“胆小鬼。“少年淡淡道。

“你说谁胆小鬼?“

“不敢跑的是胆小鬼。“

“你才不敢跑!“

“你敢跑?“

“我跑给你看!“

县尉清了清嗓子,开始计数:“十!“

倒霉蛋掉头就跑。少年没有动。

“九!“

倒霉蛋越跑越快,耳边风声呼呼。少年迎上鬼室福信和沙吒相如诧异的目光,依旧不动。

“八!“

倒霉蛋发现只有自己在跑。沙吒相如抽出羽箭,扣在弓上。

“七!“

倒霉蛋猛回头,发现少年站在原地;一星寒芒,正对自己。

“六!“

倒霉蛋高兴极了,自己不是胆小鬼,那小子才是。

“五!“

“快跑啊!“人群中有人高喊。他们记得,即便投了叛军,那少年也没有作恶。

“四!“

沙吒相如放下弓箭,少年的决然让他觉得有点没劲。

“三!“

“快跑啊!“俘虏们见两位大人一个没动一个放下,便像看到活路般亢奋起来。

“二!“

“嗖!“鬼室福信的箭到了,正中倒霉蛋后脑,贯穿头颅,带出一蓬血雾。

“一!“

数数结束,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鬼室福信和少年身上。沙吒相如饶有兴致的看着鬼室福信,想看看他如何收场。

“为何不动?“鬼室福信问道。

“我没杀人,没做坏事,为什么要跑?“少年反问。

“反叛,谋逆,都要杀头。“鬼室福信道。

“我是为了报仇。“

“报了吗?“

少年摇摇头,望向县尉。太守府里的那些坏人,没等他动手,就被叛军杀得一干二净。

鬼室福信朝县尉招了招手。县尉上前,有些忐忑。

“脱了衣服。“鬼室福信道。

县尉默默照做,解下半身皮甲,脱了上衣,露出结实健壮的身躯。人群中传来几声女子的惊叹。

鬼室福信抽出横刀,伸到县尉面前。沙吒相如微微皱眉。

鬼室福信用刀尖挑起县尉的上衣,丢到少年跟前,又拔出随身的匕首,丢到上衣上。沙吒相如有些明白了,但想不起听谁讲过这个典故,他从来就不是个好好读书的孩子。

少年走上前,捡起匕首。鬼室福信和沙吒相如的护卫们都紧张起来。

“啊!“少年猛扑上前,挥动匕首,朝县尉的上衣狠狠扎下。一下,两下,三下,泪流满面。

沙吒相如叹了口气,朝鬼室福信竖起大拇指。县尉惊呆了,仇恨的力量,乃至于斯。俘虏们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苦情戏吗?

良久,少年才放过那件千疮百孔的上衣,捧起匕首,缓步上前,递还给鬼室福信。

鬼室福信收起匕首和横刀,道:“好了?“

少年眼中的暴戾、仇恨烟消云散,点头道:“我坏了大人的规矩,请惩罚我吧!“

鬼室福信没有理会他和县尉,缓缓策马上前,高声道:“比赛继续!”

人群欢呼,俘虏炸锅。

“大人不公平!”

“为何饶了那小子!”

“我们也是被胁迫,没有杀人!”

“我八十岁的老娘也被抓紧太守府里被凌辱啦!”

“我女儿跟那小子定了娃娃亲,我死了,他就没有岳父了哇!”

“我是他没过门的姐夫啊!”

……

沙吒相如用力拍拍脑袋道:“屁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鬼室福信抬手张弓,用一记爆射回应了他们。

“飓!”利箭破空,正中一人前胸。那人惨叫一声,一头栽倒。

“啊!”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惊呼,人们明白过来,好戏还在后头。

俘虏们惊惶失措,四散奔逃,一边发足狂奔,一边用各种恶毒的词汇咒骂。

“沙吒老弟,”鬼室福信抽出一枝羽箭,指了指前方的树林,道,“一人一边,比赛如何?”

“正合我意。”沙吒相如摘下骑弓,打了个响指,便带着家丁一溜烟往左边去了。猎物们看见一队骑兵呼啸而来,发足狂奔,逃进树林。

鬼室福信对县尉道:“所有步兵留在外面,把林子围起来,不许放跑一个。正午之前我和沙吒大人还没回来的话,就驱散百姓,放火烧林!”又对少年道,“你,跟着我!”

县尉套上皮甲,领命而去;少年则紧跟在他马后。

鬼室福信一马当先,例不虚发,一停一转,便有人应声倒地。

狩猎开始了。

……

狩猎在午时结束。回城后,鬼室福信马不停蹄的进行出征前的准备,而他则洗了个澡,斜靠在软榻上,发出阵阵鼾声。上午最后的狩猎,他射翻了十六个俘虏,恰好比鬼室福信少一个。回城的路上,他发现百姓看他们的眼神全变了,从开始的惊疑、陌生、警惕,变成了狂热、膜拜、信服。桐岑城里的地痞流氓、小偷骗子,城外的山贼强盗,也被一扫而空,整个城市一下就恢复了秩序。武力镇服,宽大收拢,不能不说,他跟鬼室福信合演的这出戏,效果相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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