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没做什么,只是给了他一块干粮,一碗清水。虽然即便没有这个男人他早晚也会醒来,但是一饭一水之恩仍旧是恩,故而,在听了向老爹在土地庙的恳求后,他才会想要帮他找回失踪的女儿,好报当年的恩情。
所以,他相信,他只要将向姑娘带到土地庙前面,就一定能等到向老爹,而且,就算等不到向老爹,这个向姑娘精明的很,又怎么会找不到自己的家?这样一来,他欠人的恩情也就报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竟然连洞府都让人找到了。

因此,听到乐鳌的话后,他不屑的哼了声:“你又以为谁想同你一样?赶紧着,把人给我送下山去,我家可不收外人借宿。”

说是将人送下山,其实崔嵬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让乐鳌赶紧抹去这个向姑娘的记忆,也让这件事情有个圆满的了结。

不过这次,却见乐鳌笑了笑:“这次,还真不行呢!”

“不行!”崔嵬气鼓鼓的说道,“这是你家还是我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不送我送!”

说着,他就向向姑娘走去,看样子是要亲自送她下玉笔锋。

不过看到他走来,不知怎的,向姑娘却向后退了一下,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不想下山。

这让崔嵬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故意沉着脸道:“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神仙,我是山里的老妖精,其实就是个山鬼,专门吃你们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的。”

看到他那副吓人的样子,向姑娘先是愣了愣,然后却“噗嗤”一下笑了:“崔先生,你真有趣。”

“我?有趣?你好大胆子!”崔嵬脸上的凶色挂不住了,圆脸反而一下子变得通红,还真能配得上“有趣”两个字。

只见向姑娘又退了退,笑着道:“崔先生放心,我不是要赖在你家里不走,实在是现在太晚了,我就算下了山,也没地方住,倒不如我在这里待一宿,等明日一早你再送我下山找我爹爹。”

崔嵬愣了愣,这才意识到此时已经快要子时了,就算下了山,客栈也都关门了。

只是,难道这个向姑娘不是在陵水县附近住的吗?

这时,却听乐鳌也开口道:“正是如此,我这次来找你,也是有事情想问你。而刚才听了这位向姑娘的话,好像同我想问的事情很有些关系,这才直接来了你的洞府。”

“原来,你是故意把她带来问话的?”崔嵬愣了愣,然后怒道,“那你怎么不早对我说?”

乐鳌斜了他一眼:“我倒是想说,是你没机会让我开口吧。”

想到昨日自己的确是跑掉了,崔嵬脸上一红,轻咳了一声道:“我那是想要先办正事,我这人最是认真,难道你不知道吗?”

乐鳌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我就让你认真的办完事再现身!”

认真的办完事再现身?

崔嵬细细琢磨起乐鳌这番话,很快便明白过来,感情这家伙一直在暗处看他表演呐,也就是说,他在屋子里同那个张小环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他也全都听到看到了!

崔嵬的圆脸一下子红的有些发紫了,心中的火一窜一窜的向上跳,可到最后,他除了在心中腹诽,什么都做不了。

多年不见,这个孩子果然如他预期般一样,越来越坏了,如今竟然连听墙角都学会了,甚至还有过之,已经不仅仅是听,而是正大光明的在一旁看了。

这次也怪他大意了,他应该在刚刚见到他的那刻就想到的。

如今,他真庆幸自己没同那个张小环做出什么了,否则的话,岂不是在这个家伙的面前上演了一幅活春。宫,那样的话,只怕会让他取笑一辈子的!

看到崔嵬发黑的脸色,乐鳌已经大致能猜到他此时心中所想了,心中立即舒爽不少。想当初,自己在这玉笔锋上随他学本事的时候,也没少受他捉弄。所以,从那以后,他每次见到他,都忍不住想戏弄他一番,如今也算是报了仇了。

不过,他此次来的目的毕竟不是为了找他的麻烦,而是要查找丽娘的身世,所以目的一达到,他便立即转了话题言归正传,看着向姑娘道:“向姑娘,我听你说,十五年前你们全家都被山匪所害,你是为了报仇才会上的棺材山,找那李大头?”

没想到乐鳌问起这个,向姑娘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然后她垂了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全家的确是被李大头所杀,而那个时候我刚一岁,还不记事,是被奶娘压在身子底下,这才免于遇难。”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向一旁的崔嵬:“所以,你说是我爹爹的朋友,我一开始还觉得你是个骗子。我爹爹早就死了,只有一个老家人一直将我养大。他姓向,我就随了他的姓,对外号称是父女,不过,向爹爹曾经进过宫,我随他回老家之后,他的朋友我都认识,可偏偏不认识你。而若是他来我家之前的朋友,想必也不会认为我真是他的女儿。”

听到这里,崔嵬有些明白了:“所以,你不信我,以为我是张小环派来害你的,你才重新回了棺材山。”

向姑娘点点头:“我家本来要到陵水县投亲,当时我向爹爹是我父母在半路上收留的,最年轻,脚程也是最快的,所以快到陵水县的时候,我的亲生父母便让我向爹爹先行一步去亲戚家报信,这才捡了一命。结果他回来以后,发现尸横遍地,山匪也已经走了,然后发现了我和尚存一口气的父亲。可他回来就是要告诉我们,我家要投奔的亲戚已经不在陵水县里,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所以后来,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这才带着我,回了他的老家。我父亲临死前告诉了他仇人的名字,正是那个李大头。他本来是劫财,可看到我娘起了色心,我娘不从,甚至还伤了他,他这才凶性大发,杀了我们全家。而他脸上的那道疤,就是我娘亲用簪子划的。所以,一看到这道疤,我就知道是他,便想方设法上了山,想要借机杀了他,为我们一家人报仇!”

听了她这番话,不得不说,这向姑娘的胆子的确是大的出奇,竟然能想到去匪窝杀山匪,这若是一般的姑娘,别说杀人了,只怕见到山匪都要吓死了。

她的话基本上同丽娘的描述没什么不同,此时,乐鳌几乎已经肯定她就是那个死在老狼牙那家人的女儿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又问了一句:“那你还记不记得出事的地方?”

听了乐鳌的话,向姑娘眼神微闪,很肯定的说道:“我向爹爹对我说过,是在白虎崖。”

“白虎崖?”乐鳌一愣,“你没记错?”

向姑娘点点头:“不会错的,每逢清明祭日,向爹爹都会带着我去白虎崖祭扫,我亲生父母就埋在那里。”

看到向姑娘一脸认真地样子,乐鳌眉头皱了皱:“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吧,明日一早崔先生就会送你回陵水县。”

看到乐鳌原本舒展的眉头一下子又皱了起来,崔嵬猜测其中一定有事。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不想同向姑娘多说,也便没有立即问他,而是将向姑娘的住处安排好之后,才重新来到洞府的门口,对看着脚下云海发呆的乐鳌说道:“怎么,难道不是白虎崖?”

乐鳌点点头,仍旧盯着脚下的云海说道:“你可听说过老狼牙?”

“老狼牙?”崔嵬想了想,“那也是一处鬼见愁呀。不过,这两个地方离得很远,一个在西,一个在东,正好位于陵水县的东西两边。”

“那我问你,十五年前,在那老狼牙,是不是也发生过类似的惨事?就同这位向姑娘说的差不多?”这次乐鳌转头看向了崔嵬。

哪想到崔嵬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那我怎么知道,就连向姑娘说的白虎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乐鳌眯了眯眼,一脸鄙视的看着他:“你不是山神吗?这十万大山里发生的事情还有你不知道的?”

崔嵬不屑的撇撇嘴:“那又如何?我还活了几千年了呢,怎么可能在这山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记得。而且,你说的那段时间,我正好不在玉笔锋,到凡间历练去了,所以就更不知道了。”

“历练?”乐鳌笑了笑,“可是像今日那样历练?”

崔嵬听了老脸一红,然后又立即绷紧了,义正言辞的说道:“你小子别笑,若不是因为你们在我这里调皮捣蛋,我怎么会整整一年都没下玉笔锋?难道你走了,老子下山放松一下有错吗?”

听了他的话,乐鳌沉默了一会儿,再次看向脚下的云海,然后幽幽的说道:“我记得,那一年,你不止一次对我说,要把我扔下玉笔锋,就在这里!”

“那是我为了历练你,你小子竟然还记仇了!”崔嵬大声嚷嚷道,“你在我这里白吃白住一年,我还得罪你了啊!”

“得罪谈不上。”乐鳌转头看了看他,嘴角向上扬了扬,“就是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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