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氏夫妇说话时, 陈萱还没休息, 刚给四宝儿洗好澡,魏宏又往洗手间去了。这孩子自从到了闻家,一下午得去了四趟洗手间。陈萱问魏宏是不是不舒服, 魏宏躺在爸爸妈妈中间, 很认真的说, “没有不舒服, 就是觉着有洗手间真好。”
好吧,在北京住四合院儿都是旱厕,陈萱魏年都没有不习惯, 魏心一向适应性极好, 魏宇有些娇气包臭讲究啥的, 被爸爸开导了几句。四宝儿还小,这孩子只要有吃有喝有妈妈就啥意见都没有。就是小小的魏宏, 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 陈萱先前还觉着小女儿经大儿子更懂事。

想到这个孩子一向话不多, 陈萱摸摸小女儿的头发, 说, “那怎么先前不跟妈妈说呢?”

“妈妈你也没办法呀。我研究了一下,大伯家没有下水道系统,邻居家也没有,可见四合院里都是这样的。又没有办法改变, 抱怨也没用啊。”魏宏逻辑之清晰强悍, 不要说远胜同龄人, 更是胜过长她五岁的哥哥魏宇。魏宏很鄙视魏宇的行为,难得孩子气的说了句,“我又不是大哥那个娇气包。”

陈萱很怜惜小女儿,她曾辅修过儿童心理学,知道父母对于第一个孩子往往有最多的爱,对最小的孩子也会很疼爱,中间的孩子则会有些忽视。陈萱生孩子隔的时间都长,她对每个孩子都是小心翼翼的精心养育,就担心孩子会觉着受到忽视,认为父母不疼她。陈萱同魏宏说,“阿宏今天跟妈妈一起睡吧。”

魏宏道,“四宝儿跟妈妈一个被窝儿哪。”

“今天让四宝儿跟爸爸睡,你跟妈妈睡。”

魏宏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好吧。”

然后,睡的跟小猪仔儿一样的胖宝宝四宝儿就被妈妈转移到了爸爸被窝儿里,魏宏到妈妈的被窝跟妈妈一起躺着。魏宏说,“妈妈,为什么爸爸不产奶呢?要是爸爸产奶,就能让四宝儿跟妈妈睡,我跟妈妈睡了。”

魏年问小女儿,“你不喜欢跟爸爸睡吗?”

魏宏道,“我是大女孩儿了,不能跟爸爸在一个被窝儿。等我十岁,我也就不跟妈妈一个被窝儿了。”

原本,魏宏的计划是跟妈妈一起睡到十岁的,没想到六岁时弟弟四宝儿的到来,打乱了魏宏的计划。陈萱跟女儿商量着,“你大哥六岁的时候,妈妈生了你。然后,你大哥就自己一个房间睡觉了。你六岁的时候,妈妈生了四宝儿,要是阿宏你还想跟妈妈一起,不如这样,咱们商量出个计划来,每个星期中的一天,你可以过来跟妈妈睡,好不好?”

“好。”魏宏很高兴的应了。她小小的身子依恋的偎在妈妈怀里,很快就睡熟了。

魏宏于兄弟姐妹中,一直是最冷静最有逻辑的一个,但是,这个孩子,也是最长情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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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陈萱五点钟左右便起床了,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也就是冬天会晚上一个小时,六点钟起。

陈萱起床后都会去院子活动一下筋骨,看会儿书之类的。魏宏也跟妈妈一起起床了,看爸爸和四宝儿还都在呼呼大睡,魏宏内心深处很鄙视早上赖床的人。(魏年:夏天六点钟起床就算赖床了……)

总之,魏宏是和妈妈一样勤奋的姑娘。早上跟妈妈一道起床,一道做运动。闻老夫人上了年纪,睡眠渐少,所以,早上起的也早。三人在花园里散步,魏宏听着长辈们说话,知道姥姥昨天很晚才回家,一会儿就能见着了。陈萱道,“妈妈和闻叔叔一直这么忙吗?”

闻老夫人笑道,“在他们的职位,忙一些是好事。可有时又觉着,未免太辛苦。好在他们是习惯了的。要我说,还是阿萱你这样做学问做研究的好,心里清静,一样有所成就。”

“各人有各人的才能,我性情偏于严谨,少于变通,适合做这方面的事。妈妈和闻叔叔不同,他们的长处在于国家政治的层面。每个人尽己所能做好自己擅长的事,就很好。”陈萱道,“我跟老夫人的看法不一样,我倒觉着忙是好事。人要是总闲着,反是觉着日子没意思。人这一生,是需要一份事业做支撑的。像老夫人您,您把闻叔叔培养的这样优秀,六十岁的时候因为不放心孙辈,还跟着孙辈一起出国,关心他们的学习和生活,看他们有出息,您肯定特别有成就感。”

闻老夫人很早就对陈萱的语言艺术感到折服,但每次听陈萱说话,总是更加的心情愉快。说到儿孙,闻老夫人脸上都忍不住浮现出骄傲之色,她道,“闻韶他们是多亏了你的引导。”

“我只是姐姐,您却是长辈。”

“以前我也觉着,我做为母亲做为祖母还不算失职。不过,阿萱,你比我更好,比你妈妈也要好。” 闻老夫人早就不显摆江南名门的事了,她是真心佩服陈萱的人品,闻老夫人道,“如我,是尽了长辈的职责。如你妈妈,她更注重自己的事业。你更不容易,你的学习研究都很出色,可养育儿女方面,也能付出很多心血。这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事。”

陈萱笑,“养育儿女也不是我一人付出,阿年哥、我们家老太太都帮了不少忙,孩子们也懂事。要是换我一人,哪里忙的过来呢。”

大家闲叙一二,就到了魏宏早上学诗的时间,小魏宏跑回房间把自己的诗词书籍拿出来,就在小花园儿里大声的郎读背诵起来。陈萱坐在一畔听着,魏宏是兄弟姐妹中最有计划最有条理的孩子,陈萱教导孩子向来是小时候手把手的教,所以,孩子们小时候不论诗词还是数数、简单的计算,陈萱都是亲自教的。孩子们入学后,学会查字典的时候,陈萱就让他们自己选诗词,自己背了。有不认识的字,可以问父母长辈,也可以自己拿字典来查。

魏心魏宇都是懒鬼,能问父母的从来不自己查。魏宏就不一样,这孩子会提前一天做预习,不认识的字提前查好,第二天早上背诵。陈萱特别欣赏魏宏这一点。

人家魏宏还不只背了首诗,之后,还读了一段拉丁语。她读的学校会教一些拉丁语,魏宏是在美国出生,她的英文自然没什么问题。拉丁语因不是常用语,所以,暑假期间魏宏也会坚持学习,以免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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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先生闻夫人起床时,魏宏早上的功课都结束了。换了魏心魏宇在花园里背诗,尤其魏宇这不老实的小子,竟然背一首以前背过的,想糊弄过关,结果被妈妈发现了,挨顿批评不说,还要背两首新诗赎罪。魏云受此影响,也翻出书来看了会儿。魏老太太的乐趣则在于坐在一畔听孙子孙女念书的声音,总觉特别带劲儿。

闻先生闻夫人知道孩子们在学习,便没去打扰,待孩子们背好诗,这才一家子在小花园儿说话。彼此十年未见,孩子们都长大了,长辈们也多多少少都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闻夫人身材保持依旧完美,除了眼尾多了几丝细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肩背笔直,一身浅藕合色的旗袍,端贵优雅至极。

说真的,陈萱与闻夫人的相貌并不肖似,尤其,如今两人的气质更加完全不同。相较于闻夫人一丝不苟的精致,陈萱则更多是西裤白衬衣式的简洁随适,这些年,陈萱身上的书卷气愈发明显,整个人都带着一种由内而外的舒展与自信。腹有诗书气自华,苏东坡这句诗文在陈萱身上得到了最大的展现。

一个人的生活是好还是不好,是真的可以看出来的。

闻先生都说,“阿萱的气质越发好了。”

陈萱带着孩子们同长辈打招呼,“妈妈和闻叔叔还是老样子。”除了魏心,三个孩子都是第一次见姥姥、姥爷,魏宇四宝儿倒没啥,这两个孩子跟他们父亲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闻夫人知道,魏家男人基本上都是这种高鼻深目白皮肤的好相貌,倒是魏宏,真真奇特,竟然长得像姥姥。魏宏见姥姥时也颇觉惊奇,闻夫人亦道,“以前阿韶他们写信回来,说阿宏长得像我,我还不大信。这孩子真是像我。”

魏心还在一畔做注释,“姥姥,我爸可敬畏您了,就因魏宏长得像您,我们姐弟三个,都是有小名儿的,我小名儿小丫头,魏宇的小名儿叫小萝卜,还有四宝儿,这也是小名儿。就阿宏,一出生,我爸一看她跟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没给她取小名儿,直接取的大名。”

魏年是坚决不能承认的,他道,“是你给你妹妹取的小名儿忒惨,硬要叫她小白菜,我可听不得这个,就给阿宏取了大名。我们阿宏哪里像小白菜啊,这以后起码是金牡丹。”

“我那会儿又不知道小白菜是一桩冤案的名字。”魏心笑说,“我是觉着夏天种的小白菜很好吃,拿开水焯一下,拌上花椒油,咬起来脆脆的。”

魏心是个自来熟,她与闻氏夫妇也有十来年未见,难得她这乍然一见还跟昨日刚刚分离一般,亲热的不得了。闻夫人看过孩子们,还抱了抱四宝儿,赞美说,“是个沉甸甸的小家伙。”

魏年道,“几个孩子小时候都没这么乖,四宝儿脾气好,只要吃饱成天笑呵呵的。”就是昨夜跟爸爸睡时习惯性的摸咪咪,险把爸爸的咪咪摸肿。

魏云也见过闻先生闻夫人,闻夫人道,“阿云长的像阿银。”

魏银笑道,“阿云性子也像我。”

闻氏夫妇又见过魏银的两个孩子,闻夫人这样周全的人,自是每个孩子都准备了见面礼的。别看闻夫人和魏宏相貌很像,其实让闻先生说,两人在性情上也有些相似,很奇特的是,闻夫人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偏爱魏宏。魏宏也没有表示对于相貌和自己很像的长辈的依恋,两人就是很寻常的外祖孙第一次见面。倒是闻先生,很喜欢魏宏,尤其喜欢跟魏宏说话,认为魏宏是个有思想的孩子。

就是魏年,十来年不见丈母娘,如今与丈母娘一个饭桌上吃饭,依旧觉着,压力山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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