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师父说安大哥三个字,感觉安子亦就要死定了,他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安子亦,明显是刚刚安子亦说他是个小屁孩奶娃娃之类的话他都听进去了,这回儿正循着机会记仇呢。
安子亦顺着墙边想溜出去,“我还给丫头熬着药呢,我去看看……”

说完一个箭步就冲出去,他的身手也是极好的,一下子就没影了,师父也不拦他,回头看我,眉间带了一丝笑意。

我爬起来对他笑,“师父,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啊。”

他摸了摸我的头,“我再不回来,我的落儿可就要被这样的家伙带坏了。”

我趁机拉着他的手求道:“师父,我最近好多了,正好今天天还没黑,你带我出去走走吧。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也不想我就在病榻上过年吧。”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脉息,微微点了点头,“恢复的不错。”

我乐的差点跳起来,“那我可以出去玩了吗?”

他闪着眸子看我,淡淡的说:“我说可以了吗?”

我红着脸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似乎很受用,轻笑道:“现在好像可以了。”

我暗道师父竟然也开始耍流氓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安子亦送了药进来,放在桌子上都没看师父一眼转身就跑了,师父也不理会他,把药拿过来给我。

我端起药碗两口就喝了个精光,然后爬起来穿上最厚的雪绒衫,把初浅给我的貂裘都披上了,活脱脱像一只小熊。

他坐在桌旁百无聊赖的喝着茶,看我一件件的穿上衣服,慢慢的说:“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我跟着他绕过几道游廊来到前院,竟是夫人的住处。

我小声问他:“师父,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这么早就拜年吗?”他沉静不语,轻轻拉着我的手走进去。

门口的丫鬟见了他,赶紧去通报,不一会儿,便有人引了我们进去。师父一直没有放开我的手,让我心里有点不安,难道他要这样拉着一只小熊见夫人吗?

进了厅中,夫人正在喝茶,似乎她与师父一样偏爱雨前龙井,袅袅茶烟沁得我遍体舒畅。

师父还拉着我的手,轻轻的行礼道:“孩儿给母亲请安。”我不敢抬头,只跟着一起拜礼。

紧接着,听见了夫人柔柔的笑声,“澈儿,在我面前还不松手,我又抢不了你的宝贝徒弟。”

我吓得赶紧把手从师父手里抽出来,然后听到夫人走近的声音。

一双白皙温软的手拉着我,“好孩子,来。”她把我拉到自己的软椅旁边坐下,笑着看我,“落儿过了年关,就十七岁了吧。”

我小心翼翼的应着,也不敢太大声说话。我发现初家的人都有这个本事,他们从来都是平平淡淡和和气气的,却能让对面的人不敢造次,似乎天生就带了气场在身上一样,我师父和初清大哥都是这样,连夫人也是。

“母亲……”师父想说话,却被夫人白了一眼,“我没问你,老实呆着。”

然后我那个目中无人的师父就老老实实的闭嘴了,我看他乖巧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碍于夫人在眼前不敢笑。

夫人一直温柔的看着我,本来我就穿的多,被她这一看有点出汗,她递了丝帕给我,说:“落儿十七岁了,是不是该许配个人家了?”

她的话一出口,我觉得更热了,我该怎么回答,我喜欢你儿子?

正踌躇着,师父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求母亲应允我和易落的婚事。”

我的脸又烧起来,倒是夫人听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师父一眼,又看了我一眼,笑了,“澈儿,这么多年了,你要是再不提起婚事,娘以为你真的看破红尘了。”

我在一旁偷偷的笑,原来连夫人都觉得她这个儿子要看破红尘了。

夫人拉着我的手,说道:“你这孩子,倒真是救了我这个痴傻的儿子了。”

痴傻?我听着新鲜,要说师父是痴傻,那旁人起步都是木头了?我小心翼翼的问:“师父是痴傻?”

夫人笑了:“姑娘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才动了心思,不是痴傻是什么?换做是我啊,你一入府就先订了亲再说,万一夜长梦多,跑了可怎么办?”

她说话的样子也像极了少女,轻快有趣,我心道你以为我没跑过吗?这不是被抓回来了吗?你儿子认定的姑娘压根就不用先定亲,因为跑了也会被抓回来。

心里是这么想着,表面上依然装着矜持不敢说什么,就听师父轻轻的说:“她跑不了的。”

夫人笑盈盈的看着我,我听着他们母子俩的对话,总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不禁为自己的今后感到担忧。

又聊了一会儿,夫人正了正神色,说道:“澈儿,我有件事还是要跟你说说。”

师父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对夫人说:“母亲有事,我们去内厅详谈。”

“不用了,落儿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不需要把她保护的这么好。”

我听得是与我有关的事,又见她字里行间都严肃了起来,不由得心里有点紧张。师父用波澜不惊的看着我,微微摇头,示意我没事,接着对夫人说:“母亲请讲。”

夫人沉吟了半刻,说:“你也知道,我不是刻薄古板之人,你这个做师父的想娶徒弟,我都可以应允。”

她说的很慢,像是在措辞一样,其实我知道,她是在说给我听。师父娶徒弟,也算是有悖伦常的事情了,可是她说她能应允,那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比这还要让人难以接受吗?我盘算着,心里有点不安。

她继续说:“唯独一条,易落这个名字,好像是你取的,那么她真名叫什么?”

她看向我,我心里一抖,这么多年了,夫人还是问起了我的身世。

“这么多年,你把她藏着掖着,我可以不管,但是现在她要成为我的儿媳妇,那我必须知道她的身份,就算为了列祖列宗,我也不可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入了我初家的名籍。”

她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不容辩驳。

我知道夫人说的有理,可悲的是,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家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我看向师父,他微微蹙了眉,起身走到夫人身边,双膝跪地,深深的低下头,“请母亲给孩儿一些时日。”

我从未见过他施这样的大礼,心里酸酸的,也起身跪在他身边。

夫人扶我们起来,她看着师父,笑容有一些无奈,轻轻的说:“你别怪娘,这件事就算我不提起,你早晚也该处理一下,你就忍心让她一直这样无名无籍的活下去吗?”

师父看着他的母亲,慢慢的说:“母亲放心。”

夫人又看向我,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在一旁傻傻的站着,也插不上话,直到师父带我出来,冬日的晚风吹上我的脸,冰凉冰凉的,我才缓过神来。

他拉着我慢慢的走,傍晚时分,夕阳正好,我却没有刚刚出门时的欢喜。也不知走了多久,我听见他说:“不用担心,那些事情,师父会处理的。”

又沉静良久,他慢慢的说:“落儿总是惦念家人,师父也该给你一个交代了。”

他高大清瘦的轮廓几乎把我遮住了,我看着他,认真的点头,只要有他在,我就无比的心安。

接下来的日子我见他更少了,几乎都是早出晚归,安子亦计划着逃走,应该也在忙着准备什么,来看我的时候也少了。倒是初清大哥,隔三差五的来小院,每次都会坐上好久,努力和我找话聊。

初清大哥和师父有几分相似,也是极其俊美的男子,不过他不似师父一般的清冷寡言,多了些温文尔雅,还带着和我爹有些相似的正义凛然。这一份正气让我一直都对他抱有崇敬,然而他莫名其妙的关心让我有点猝不及防,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客客气气的答话。

偶尔目光与他对视,他的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的笑意,看得我心慌。

腊月二十六,我窝在床上,耳听着府里又热闹了,心里痒痒。正巧屋中无人,我偷偷披了外衣打算溜出去。

门刚打开一道缝,一双眼睛在门外看着我,我一惊,下意识的抬手一掌,门外的人反应很快,稳稳的接住了我的招式,然后笑嘻嘻的对我说:“丫头,哪儿去?”

“安大哥,你吓死我了!”我见外面是安子亦,缓了一口气。

外面天寒,他进了屋子关上门,搓着手看我。

“怎么,要溜出去?你这身体好了点,又不安分了是不是?”

我见自己的事情败露了,没精打采的坐回床边,拍着自己的胳膊腿对他说:“你看我现在,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我师父干嘛还把我关在房间里?”

他把拎来大包小包放下,喝了一口水,接话道:“当然是怕你有危险啊。你这丫头,天生就是个招惹是非的,也不知道坏人为什么都喜欢盯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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