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笑道:“这种短绒白叠子织布不方便,运输到中原后,本钱比丝绸还高,权贵们图稀罕买一点,但现在中原战乱,也就没有多少人想买了,但这种白叠子如果大量种植,普通百姓和士兵的冬衣问题就解决了。”
过冬保暖一直是困扰百姓的难题,有钱人家可以用绵,也就是木绵来填充被褥,也可以用鸭绒鹅绒甚至羊绒,但由于产量不高,价格比较昂贵,普通百姓用不起,只能拼命往身上加衣服,出一次门要穿五六件衣服。

可一旦棉花大量种植,就有了非常优质且廉价的填充料,棉衣就出来了,而且份量轻,透气性好,士兵甚至可以做成睡袋,也解决一大行军难题。

林东主满脸沮丧,白叠布没人买,那不就意味自己彻底没希望了吗?

郭宋笑问道:“林东主会种这种棉花吗?”

“棉花?”

林东主愣了一下,“使君是说白叠子?”

“叫白叠子不好听,还不如叫棉花。”

林东主连连点头,“叫棉花好听,我会种,种了二十几年了。”

“明年我打算在西州安排军队大量种植,请你当师父教他们种棉,当然不是让你白出力,只要能种植成功,我付你三百贯钱,如何?”

林东主大喜,一年三百贯钱,一个月就是二十五贯钱了,他连连点头,“我愿意!”

“另外,你今年种的三百亩棉花,我全部收购,我来教你一个去棉籽的好办法。”

郭宋让他取来纸笔,郭宋便给他画了一幅轧棉机式样,笑道:“原理很简单,就是用圆木滚筒积压,把棉籽挤出来,这样比你用手剥简单多了,简单快捷,你自己再好好琢磨一下。”

林东主和棉花打了几十年交道,怎么能不知道?他一点就透,立刻就明白,重重一拍脑门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这种轧棉机在宋朝时出现,也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原理很简单,只要一点透,立刻就能推广。

郭宋随即又把他库存的棉布以两贯钱一匹的价格全部买下,有上百匹之多,棉布其实还是有不少优点,郭宋打算送给自己家人,同时也算是帮这个林东主渡过难关,让他能全身心地去发明轧棉机。

赵蔚苦笑道:“我还以为使君想推广白叠布,没想到最后却是对这个.....棉花感兴趣。”

郭宋摇了摇头道:“推广棉布可不是那么容易,首先就卡在种植这一环,种麻纺麻已经几千年了,种植和纺织都非常成熟,忽然让大家种棉织布,一般人难以接受,没有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推广,是不会轻易取代丝麻。

而用棉花保暖就不一样,大家都是知道市场上的绵是好东西,可是太贵,普通百姓买不起,同样的棉花一旦出现,价廉物美,肯定会广受欢迎,百姓也愿意种它,种植时间久了,大家就会开始用它来织布,这叫曲线推广。”

桑麻种植了几千年,让老百姓改变生活习俗非常困难,要不是朱元璋强行推广棉花,棉布形成气候还得向后推迟几百年。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棉花本身品质不好,直到优质长绒棉出现后,棉布才彻底让人喜欢。

这趟高昌郭宋并没有白来,至少他发现了棉花种植地,为了明天大规模种植棉花打下基础,另外也解决了冶炼生铁的难题。

郭宋回到县衙,县令程汝孝便汇报道:“卑职已经和冶炼工都说好了,绝大部分人都愿意接受使君条件回去,他们说,只要三个月的工钱一发放,立刻就动身。”

郭宋点点头,“我会安排人把钱运来,你要给他们说清楚,不去可以,不要拿钱就是了,可如果拿了钱还不肯去,后果自担,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程汝孝额头直冒冷汗,连声道:“卑职一定会给他们说清楚,绝不让拿钱后不去的情况出现。”

郭宋随即去军营慰问了西州驻军,便返回庭州了。

.......

洛阳,二十万西唐大军兵临城下,自从崤关主将王孝阗投降后,朱泚的大军轻松夺取了虢州和陕州,朱泚随即派人奔赴汝州、郑州和怀州,向这几个州的守将许下高官厚禄,并拿重金收买,三州守将都顶不住朱泚的银弹攻势,纷纷改旗易帜,宣布效忠长安天子。

朱泚随即亲率二十万大军远征洛阳,一路势如破竹,河南府各县纷纷开城投降,短短三天后,便兵临洛阳城下。

此时洛阳城的唐军只剩下六千人,东都畿汝节度使哥舒曜死守不撤,哥舒翰是大将军哥舒翰之子,哥舒翰晚节不保,令人诟病,哥舒曜不想步其父后尘,他对众将道:“我有天子所赐宝剑,尔等敢来说降者,请试我宝剑之利!”

‘咚!咚!咚!’

战鼓声震天动地,二十万大军在城外铺天盖地,旗帜和长矛一望无际,令天地也为之变色。

朱泚立马在青罗伞下,注视着城门良久道:“把人带上来!”

不多时,一名三十余岁的官员被带上来,他是陕州团练使哥舒曦,哥舒曜的兄弟。

朱泚用剑指他道:“你去转告你兄长,城内区区六千守军,本王二十万大军可轻松将其压为齑粉,但我怜惜百姓,不想加刀剑于民,你兄长若肯效忠长安,我当奏明天子,封他为亲王、宰相、赏食邑万户,若他一定要效忠成都,本王也不勉强,限他明天中午之前从南门撤出洛阳,否则我大军压上,六千唐军无一活命,百姓涂炭,全是他的责任!”

哥舒曦被放去报信,朱泚随即下令,“大军扎营!”

二十万大军当即安营扎寨,大营在洛阳五里外,包围了大半个洛阳城。

哥舒曦坐在木笼里被提上城头,有士兵带他去见哥舒曜,哥舒曜见是兄弟来了,他眉头一皱道:“你来做什么?莫非你也投降了朱泚,来做说客?”

哥舒曦半晌道:“我不想当什么英雄,我妻儿都在朱泚手中,不得不来给他传一句话,朱泚说,他怜惜城中百姓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效忠长安,封你亲王、宰相,食邑万户,你如果不愿效忠长安,也不勉强,限你的军队明天中午之前从南门撤离,不要绑架洛阳百姓和你陪葬。”

哥舒曜拔出剑冷冷道:“你去告诉朱泚,我不会离去,我将和他决一死战,让他看看,城中男儿谁会投降他?”

哥舒曦摇摇头,“我虽然做不到你那样慷慨就义,但我也想奉劝一句,你想要忠义之名,就应该率军出去和朱泚决战,战死沙场,而不应该让整个洛阳城百姓和你一起惨遭战火涂炭,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拱拱手,转身而去。

哥舒曜没有说什么,默默望着兄弟离去,他自己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中军大帐内,朱泚正眯着眼睛听取行军司马姚兴的报告。

“李博文已经明确表态,愿意投降太尉,他今晚负责镇守建春门,他会在两更时分发出信号,开城门迎接太尉入城!”

朱泚冷冷哼了一声,回头问道:“这个李博文我不熟,军师怎么看?”

朱泚的军师叫做刘思古,他原来是鱼朝恩的首席谋士,幽州蓟县人,鱼朝恩伏诛后,他逃回了家乡藏匿,但他不甘寂寞,沉寂了两年后又投效朱泚,他曾劝朱泚不要进京,但朱泚却没有听从,坚持进京述职,军权被其弟朱滔所夺,刘思古也留在了幽州,继续为朱滔效力,去年政变得逞后,朱泚感觉身边缺人,又想起了当初刘思古劝自己不要去长安之事,便写信给朱滔,点名要刘思古前来长安。

刘思古进京后便被封为金紫光禄大夫、大学士,成为朱泚的首席谋士。

刘思古捋着焦黄的山羊胡须笑道:“这个容易,派一千名士兵过去接管建春门,如果这个李博文是真心投降,他必然会撤军,如果他是使计,那我们最多也就损失一千士兵,太尉当然不用去冒这个风险。”

朱泚呵呵一笑,“军师说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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