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身处右翼骑兵队伍之中,百名亲兵护卫着他,他在紧密观察战场上的瞬息变化,沙陀的骑兵的战斗力确实强悍,更重要是骑术精湛,甚至超过了吐蕃军,他们将骑兵的高速灵活发挥得淋漓尽致。
沙陀骑兵在疾奔中忽而在马上消失,忽而长枪疾刺,忽而战刀劈砍,很多沙陀骑兵总是在被唐军骑兵包围时,能通过精湛的骑术突围。

而唐军骑兵却没有个人的发挥,也没有高速奔跑,总是保持着阵型不散,这是唐军的优势,配合默契,阵型严密,但同时也显得稳重有余,灵活不足。

郭宋不得不承认,唐军在骑术上确实逊色于对方,尽管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而且人数两倍于对方,却始终无法将对方击溃。

倒是重甲步兵发挥出了强大的杀伤力,步步前进,杀得沙陀骑兵人仰马翻,所以之处人头翻滚,肢体横飞。

这样打下去不行,骑兵发挥不出优势,必须把骑兵的灵活性调动起来,郭宋取出两支令箭道:“传令第五营和第十营,转换为弓骑兵!”

“遵令!”

两名亲兵接过令箭,分头飞奔而去,一人找到裴信,举令箭高喊道:“裴将军,使君令你的第五营转为弓骑兵!”

裴信点点头,喝令道:“第五营转为弓骑兵!”

与此同时,武志远也下令,“第十营转为弓骑兵!”

唐军改变了战术,弓骑兵对阵型要求不高,更强调速度和隐蔽,唐军骑兵就像一条猛虎长出了两只翅膀,严密的阵型中出现了在外围高速奔跑的骑兵,有点陷于僵硬的唐军阵型被盘活了。

两千骑兵在外围高速中疾奔,不断张弓引箭射向沙陀骑兵,一支支冷箭令沙陀骑兵防不胜防,纷纷中箭坠马。

这一招果然见效,只数轮骑射便使五百余名沙陀骑兵中箭落马,远程打击的出现使整支唐军骑兵都被激活了,阵型开始发挥出强大的威力,不断压缩沙陀骑兵的运动范围,沙陀骑兵开始变得像陷入沙漠中作战一样,高速灵活的优势渐渐被抑制住。

一旦沙陀骑兵发挥不出自己的优势,他们的士气就开始迅速消退。

唐军越战越勇,重甲步兵所向披靡,连密集的长矛步兵方阵也打造得如铜墙铁壁一样,千余名沙陀骑兵企图冲垮唐军的步兵阵营,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被重甲步兵调头反噬,沙陀骑兵被杀得七零八落,几次突围失败,一千沙陀骑兵在重甲步兵和长矛步兵的前后夹击下,渐渐被吞没了。

这时,沙陀骑兵被唐军骑兵分割成三块,只剩下了三千人出头,唐军骑兵开始逐步收缩包围圈。

郭宋喝令道:“重甲步兵回撤!长矛步兵压上去!”

号角吹响,令旗挥舞,一千重甲步兵开始撤出战场。

三千长矛方阵也一分为三,加入了三个战圈的围攻战,他们负责堵住漏洞,防止沙陀骑兵杀出重围逃脱,

朱邪墨山急得大喊大叫,“突围撤退!突围撤退!”

怎么大喊都无济于事,唐军的骑兵大阵就像三张严密的大网,进退一致,阵型的好处就在这里,能够互相配合,使每个沙陀骑兵突围时总是要面临五个以上的唐军骑兵截杀。

“将军,那边好像有缺口!”

一名沙陀骑兵忽然发现西北角有一处缺口,惊喜得大喊,

朱邪墨山也看见了缺口,他稍微犹豫一下,立刻纵马疾奔,向缺口处奔去,此时他已经顾不上其他士兵,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是万幸了。

这确实是唐军包围圈中出现的一个小缺口,是骑兵和步兵的速度差距造成,骑兵速度太快,步兵一时没有跟上,但这种漏洞也是转瞬即逝,朱邪墨山率领百余沙陀骑兵抓住了这个极为短暂的机会,冲出了包围圈。

回头再看,小缺口已经消失,后面的数百骑兵没有能杀出来。

这时,外围的唐军斥候骑兵向他们杀来,箭矢密集射来,数十名沙陀骑兵中箭落马,朱邪墨山惊得胆寒心战,抱着马脖子没命地狂奔,一口气奔出三十余里,身后只剩下十几名骑兵跟随。

朱邪墨山欲哭无泪,只得仓惶向沙陀老巢逃去.......

随着最后一群沙陀骑兵被乱箭射杀,这场苦战了三个时辰的激战才终于结束了。

战场到处是战死者的尸体,千余名沙陀战俘垂头丧气坐在空地上,周围有数百名唐军看守。

这场大战八千沙陀骑兵全军覆灭,阵亡者高达六千七百余人,被俘一千二百余人,大多带了轻伤,他们是幸运者,被包围后,一名千夫长带领他们集体下马跪地投降,才侥幸逃脱了死神的收揽。

唐军也有一千余人伤亡,其中阵亡五百余人,伤七百余人,伤者集中在一起,十几名军医在给他们上药清洗伤口。

裴信则率领数千士兵打扫战场,沙陀士兵的尸体被集中焚烧后深埋,各种物品则堆积在一起,战马收集到五千余匹。

远处,满载粮食物资的骆驼队正向战场走来,郭宋起身对几名亲兵道:“你们去通知金满县,把情况告诉他们!”

几名亲兵翻身上马,向金满县方向疾奔而去。

这时,李冰将投降的千夫长带了过来,这名千夫长很年轻,也就二十岁出头,模样看起来倒有几分像汉人,尤其脸型和眉眼,完全没有沙陀人特有的扁圆和宽眼距,郭宋心中一动,难道此人有汉人的血统?

这名千夫长很胆怯,战战兢兢站在郭宋面前,李冰笑道:“使君,这是他们投降的千夫长,叫做朱邪腾云,汉名许腾云,是朱邪金满的儿子。”

朱邪金满就是两次来和郭宋谈判的沙陀特使,目前也是沙陀宰相,郭宋沉吟一下问道:”你母亲是汉人?”

朱邪腾云点点头,用一口流利的汉语道:“我父亲年轻时在洛阳生活,在那里认识我母亲,母亲跟随他来沙陀,但水土不服,不久就病逝了,父亲后来又娶了处密部大酋长的女儿,也就是我现在的母亲,但他们没有孩子。”

“你是独子?”郭宋又问道。

“是的。”

郭宋点点头,沉吟一下又问道:“现在沙陀的情况怎么样?”

朱邪腾云目光一阵黯然,摇摇头道:“处月部和其他六部本来就比较松散,有肉吃,大家都尊处月部为大哥,可没有肉吃,大家就有点貌合神离了,尤其朱邪金海两次惨败,六部丧失数万精壮,那些长老都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第一次就闹翻了,但因为葛逻禄人为压力,大家又不得不团结在一起,现在葛逻禄出现内乱,外部压力没有了,六部都想从沙州捞点什么,结果朱邪金海在沙州又一次惨败,这一次麻烦大了,六部威胁要分家,向处月部提出难以接受的条件。”

“什么条件?”郭宋问道。

“两个条件选一个,要么把朱邪金海处死,要么赔偿三百万只羊,处月一共只有不到五百万只羊,怎么可能给他们三百万只羊?”

“那就把朱邪金海交给他们,这种祸根,你们可汗还舍不得?”

“不可能!”

朱邪腾云摇摇头道:“朱邪金海在西州,那是他的老巢,他手上有五千军队,可汗根本拿他没办法。”

“那现在处月部还有多少军队?”

朱邪腾云叹了口气,“处月部目前还有六千军队,除了可汗身边的一千侍卫军外,就是高昌那边朱邪金海的五千军队了。”

郭宋一怔,沙陀会这么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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