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喜堂,红烛高燃,山风却吹得格外凛冽,那个孑然而立的身影始终恍然,恍恍惚惚之间只觉得犹如前世今生般,遥远得触手难及。
燕南征看邱剪容这么一副伤身的模样,心中也甚是着急,上前去就要帮忙,“看姑娘这模样定然是昨夜中了妖女的妖术了,待我帮你……”他一边说道,一边就要动手上前去帮邱剪容恢复昨夜的记忆。

想来定是昨夜那妖女抹煞了她的部分记忆,今日她才会一说起来茫然无所措的样子。

燕南征本就大大咧咧,又加上这一副不是什么好人的模样,褴褛犹如街头上的小混混,此时又要上前去当时是将邱剪容给吓了一跳,当即脸色苍白频频后退了去,“你想做什么?”

邱剪容被这么一吓,原本太子府门前的门子看到了当即将手一挥,命这边上的侍卫上前来,三两下便将燕南征给拿了下来,“哪里来的登徒子,未来太子妃你也敢亵渎?”

“放,放,放手,我只是想帮她而已,她昨夜罚声了什么事应该还有些许印象,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身旁的人,昨夜你确实被人掳了去……”燕南征高声叫道,那声音急促,当真是怕被当成登徒子拿去处置,亵渎未来太子妃,那可不是小事。

“胡说八道,给我押下去,交给京官按律处置!”门子根本不听他狡辩。

此人如此褴褛,又如此狡诈的模样,邱家小姐何等人物,怎会与这样的人厮混在一起,定然是有人想攀附太子府的权势罢了。

就在门子想要押下燕南征的时候,邱剪容却叫住了他,“暂且等等。”她犹然有些狐疑的模样,芙蓉般的面容上此时尽是疑惑,虽说对他所说的话没有什么印象,但是某些场景与画面却像是被刻意压制住似的,欲以呼之欲出,却又按捺不去,就此反复着,着实也是让她心中难受。

门子松开了燕南征,邱剪容上前一步去,眉目狭长,凝视着眼前这个男子,徐徐启齿问:“你说那妖女,无凭无据,却要我如何信你?再者你又是何人,此事与你又有何干系?”

“我乃是除妖师,斩妖除魔天生职责所在。”燕南征被她这么一凝视,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美人在前,香风咫尺,也只好收敛了自己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屏息挺胸,认真的道:“如果姑娘不信的话,我自有办法可以证明自己的能耐,只需要到时候姑娘替我在太子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在下,是真心诚意想为殿下效忠的。”

邱剪容依旧是凝视着他,然而此时的脸上却已经有了一抹类似嘲讽般的笑了,这人无非就是为了入太子麾下而来,忽然她有些刚才为他驻步下来浪费时间了。

但是,既然这燕南征已经话说到这种地步了,邱剪容不惜再浪费这一点时间,但只抬手来指着他,“你且试试,我且看看。”

说实在,就是她也很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有本事解开自己心中的疑团,那夜究竟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吗?否则的话,自己也不会发疯的来陪他浪费时间了。

燕南征难得得到一个机会,他也知道邱剪容的身份,更是对此次卯足了力的表现。

但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方黄纸,三两下十分娴熟的手法便折出了两个小纸人,他将双手合十,低沉的念了一阵咒语之后,咬破右手食指让自己的鲜血沾染在两个小纸人的额头上。

小纸人在沾染上了血迹之后竟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开始舒展着同样的动作,这看得邱剪容十分的惊讶,又再度看了看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人,说不定当真是深藏不露、不可貌相。

两个小纸人此刻一前一后,在燕南征大喝了一声“去”之后,其中一只人儿便似突生了双翼般扑腾着朝着半空飞去,剩下的一只纸人便依旧停在当场。

邱剪容好奇不已,第一次见到有人有这样的能耐,不禁放下了刚才那几分高傲,上前询问:“道师,此为何物?怎得有如此神通?能如何奏效?”

燕南征被她这一句“道师”叫得晕乎乎的,有些洋洋得意,不禁伸出了手朝着身上那肮脏的衣服擦了擦,抬高了下巴道:“这对人儿可大有来头,我师父在时能用这飞去的纸人抓妖前来,剩下的这只小人儿便能将那妖孽打回原形,可谓神通。”

邱剪容当下更是好奇,但是心中也难免略微沉吟了起来,且看这人闲散的样子,就是说话也是先自夸了三分,也不知道他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且自当拭目以待。

且说这燕南征也是一路追随着灵芝那一身的妖气进帝都来的,自然对灵芝有所掌握,此刻那小纸人果真是在这帝都的半空中盘旋了一会儿,按照对灵芝身上所散发的妖气追寻前去,竟是朝向了墨泫的府里去。

此时的灵芝正在府里听着绍娘说起墨泫从小到大的事,时不时的捧腹大笑,“原来他还有这么天真的时候啊?我以为他一直这么不近人情呢!”那笑声毫不做作,灵芝这样的性子倒是让绍娘喜欢得紧。

说起了墨泫小时候的事情,到了当年宫里皇后当年之死的时候,绍娘也自觉的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往下说去。

按照现在定案的说法,就是当年墨泫的生母芸妃妒忌皇后,继而唆使人在皇后和太子的食物中下毒,太子墨廷幸而逃过了一劫,可是皇后却中毒身亡,此事当初是皇上亲自彻查,故而诛了芸妃全族,所幸芸妃的同胞妹妹莹妃也一同进宫侍奉陛下,这才逃过一死。

只不过这些年来,墨泫被打发往边关,莹妃一直不受宠,这些事情就像是被冰雪掩埋了似的,不被风吹起的话,只会越埋越深,不再见天日。

往事提及,绍娘暗自抹了抹泪,她一直跟随在当年的芸妃身边,芸妃生性懦弱恬静,她为何会做出毒害皇后的事,就是绍娘也难以置信。

灵芝在这屋子里面的时候,却能依稀感受到这外边的波动。

自进府之后,灵芝便在这周边用自己身上的灵气结下了一层结界,只要有外人闯进的话她能第一时间知道,如今在这府外的东南角处,那只在半空中盘旋不去的小纸人正在用它微弱的身躯撞击着这结界。

结界所散发出来的氤氲之气,在日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肉眼难以得见,但是此刻那小纸人却是以此为踪迹寻了过来,灵芝就在这里面,它的职责便是擒妖。

结界被撞,那一圈圈散开的光彩震动着灵芝,她因此没有去觉察到绍娘脸上的异样,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绍娘,“我肚子饿了,绍娘去帮我做些点心来可好?”

绍娘来伺候灵芝自是愿意的,只是就在她出了这屋子的时候,灵芝便又快速的朝着后门的方向跑了出去,绍娘一急开声大喊:“灵芝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等下殿下回来找不到你我可怎么交代?”

灵芝素步急急,哪里还有心思停驻下来交代自己想要去查看结界的事情,便也只能一边朝着后门跑去,一边回答绍娘,“你家殿下回来若问起我,就说我去哪里,他知道的!”

她如此风风火火的,一转眼便转过了回廊处,哪里还能见得到她的踪影,再说绍娘也经已年迈,如何能追之得上?

转过了廊庭,见四下无人灵芝也懒得用双腿行走,干脆将身一幻,身携着祥瑞光彩飞上了这屋顶上。更上层楼,纤足踏在这青瓦上视野也开阔了许多,极目望去便能看到这顶上的纸人儿正在奋力的想要撞开这结界的身影。

再观这纸人,一见到灵芝前来的时候仿若真有灵性,竟然也放弃了撞击那结界,反之却是朝着灵芝这边的方向攻击了过来。

“那不学无水的人,居然还懂得驱使之术,我还真是小瞧了他了。”灵芝淡淡勾唇一笑,双手一伸探出了结界外,玉指纤纤,宛若游龙,与这纸人儿几下斡旋,竟是犹如捻蝴蝶一般的将它给捻住,抓在了手上。

她且娇且俏的笑着,声音宛若银铃般好听,一双杏目好奇的戳着这被自己抓在手上的纸人,纸人竟也是怕痒之样不断的挣扎着。

灵芝见状,更是笑话不已,“这除妖师功夫没学到家就想学人抓妖,纸人驱使之术上可通天,下可入冥,勾魂锁魄妖鬼皆惧。他这倒好,连我这小小的结界都冲不破,真是不害臊。”一边说着,灵芝明眸之中转了几转,滴溜溜的模样煞是惹人,这娇俏的模样更是美极。

忽然,灵芝却又是觉得手痒痒的,她对着那挣扎的纸人说道:“横竖我此时百无聊赖,咱们就一起找你主人玩玩吧!”在说话的同时,她也将手一松放开了这纸人。

纸人虽说技不如人,但是他的使命毕竟是擒妖。如今灵芝就在眼前,自然不可能空手而归,自然得带着灵芝一同前往,便往死里的攻击向灵芝。

灵芝捻起了口诀,与这纸人纠缠着,随着这风的吹送,她竟也是化作了一缕青烟缠绕在这纸人身上,一并跟随着望着太子府的方向所去。只是,与其说是纸人奉命前来擒拿灵芝,倒不如说是灵芝鞭笞着这之人来找燕南征。

燕南征这边还留着一只纸人,此刻那纸人挣扎的态度让他直皱着眉头。

邱剪容在旁看了许久,娥眉也是逐渐的紧蹙了起来,美眸时不时的瞅了他一眼,玉颜上却逐渐显现出了狐疑之色。一直以来便只见到他玩弄这纸人像是变戏法似的,嘴里说着捉妖前来,可是却始终没有见到什么妖。

莫不是,此人当真是招摇撞骗?

就在邱剪容的正当狐疑的时候,只见到这上边的纸人带着那一缕青烟前来,经过了燕南征眼前的时候,燕南征忽然大叫了一声,指着那缕青烟追了上去,“看,看到了没有,抓到了……”拔腿就追了上去。

邱剪容也是莫名不已,这燕南征叫嚷嚷的行为却是让她有些懊悔停留此处,此时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但见燕南征追着那缕青烟前去,转入了前面巷子里的时候,灵芝从那缕青烟之中站立在他面前,盈盈孑立,一身淡绿襦裙将她此时脸上的笑衬得十分耀眼,“小道士,我们又见面了呀!”她弯着腰对燕南征打了一个招呼。

燕南征一愣,正想“呔”的一声叫出的时候,却见灵芝将食指一划,指尖流光乍现,绕开一道弧度落在燕南征的身前,见他整个人给箍住,惹得他哇哇大叫。

随后灵芝则是上前去,两只手分别拿过了刚才燕南征折出来的那一双纸人,前后照看着,笑着嘲讽,“想必你师傅是个好师傅,可惜你却学艺未精,竟然白白糟蹋了这么厉害的道法,也罢也罢,我替你灭了吧!”说罢,双手将这一双纸人糅合起来,几下磨合将手一扬,这纸人已然成了灰烬。

“你,你欺人太甚……我乃是正宗除妖一脉,岂容你这般侮辱?”燕南征叫道。

灵芝双手负在身后,一步步走近了被自己箍住的燕南征面前,一副作弄的神情,看似找到了什么好玩玩意一样,凑近了他道:“非也非也,我还没让你真正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侮辱呢!”说罢,她将手一抬。

正要出手的时候,却听得巷子拐弯处邱剪容的声音寻找了过来,“道师,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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