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场面话之后,李存忠转身走到张子凡面前,死死地盯着他,凑到其耳边小声的开口。
“好侄儿,你倒真是交了一帮好朋友啊,哼,看你回去怎么向圣主解释!”

说罢,他转身跃上李存孝的肩膀,轻轻一拍。

“十弟我们走!”

李存孝忿忿地扫了众人一眼,这才不得不在李存忠的催促下转身离去。

见两人远去,消失在密林深处,李星云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走向陆林轩,关心的问道。

“师妹,你没事吧……你……”

直到这时,李星云才目瞪口呆地注意到,张子凡一直搂着陆林轩,而陆林轩似乎并不介意张子凡的搂抱,反倒跟他紧紧抱在了一起。

顿时,他怒不可遏。

“张——子——凡,你敢抱我师妹,我跟你没完——!”

李星云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间,久久不绝……

一天前。

深夜,皇宫,焦兰殿。

昔日昭宗李晔就是死在这里,一把大火埋葬了大唐王朝的最后龙脉,现在占据这里的,是大梁王朝,也就是弑君篡位的朱温。

殿中,乐师在敲击编钟,舞女在挥动裙裳。

一个肥壮如猪一样的男人坐在宝座之上,一脸淫笑得抚弄着坐在他身上,只有几缕丝绸蔽体的美妇人。

十名玄冥教教众压着十个蒙着脑袋的囚徒,踏入殿前依次跪下。

殿外,身材稚嫩如同童子的朱友珪迈上丹墀,向着大殿走来。

舞蹈结束,但是乐师依旧在奏乐,没有命令,除非是死在殿中,不然无人敢停下音乐。

就在这时,宝座上朱温的大手难得离开了美妇人的胴体,高高抬起。

早就准备着的玄冥教众见状,立刻弯刀出鞘,随着皇帝的手掌高高举起。这一刻的朱温,感觉自己就像是掌握了天下权柄的神灵,眼神瞪大,气焰肆意,神态高涨。

殿外,朱友珪面无表情地前行着。

妇人端着酒杯灌在朱温口中,这位有可能是史上最重的皇帝一口饮尽,随后抬起另一只手抚着美妇的脸颊,捏着她雪白的下巴,将其拽过来,狠狠亲了一口。

宝座两边,两名执扇仕女神情麻木地轻轻打着扇子。

朱温仰头狂笑着,感觉自己的久违沸腾的热血开始燃烧,一股无以伦比的刺激满足感涌遍全身。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朱温无疑是做到了人世间的极致,除了长生之外,已经没有任何追求。戎马沙场几十年,他睡过最美的女人,喝过最烈的酒,败过最强大的敌人。

自从下令弑君篡位之后,他虽然登临九五,但人生也是一下子开始变得空虚起来,因为他的眼前已经没有了任何目标。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欲望也渐渐变得怪异,到了现在,唯有两种东西可以激起他久违的热血。

一是乱伦,二是杀人!

他搂住自己的儿媳妇,狂笑着大手抬起,重重挥下。

殿前的玄冥教众也随之挥刀向下劈去。

十道寒光闪过,满腔鲜血激射而出,染红了一块块青黑色地板。

音乐依旧不停,对于乐师们来说,这样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

朱友珪走过一具无头的尸体,穿过殿前广场,向焦兰殿走去,周围乱七八糟倒着几十具被斩首的尸体,可见这一天之内,朱温已经杀了不少人了,这个时候应该兴致高涨,思淫欲了。

“哈哈哈哈——!”

果不其然,还没踏入殿内,就听到了他的狂笑声。

朱友珪停下了脚步,用没有瞳仁的漆黑眼睛冷冷的看了向守在门前的玄冥教众,后者立刻小跑进去禀报。

“陛下,冥帝求见!

话音未落,一盏酒杯被重重磕在条案上,震得上面的碟子都跳了起来。

教众顺着执杯的大手往上看,只见朱温慢慢将头抬起,面色阴沉,森寒的目光令他忍不住浑身发抖。

“让他进来!”

终于,得到了命令之后,教众像是逃命一样倒退着回到了门口。

就在他刚刚踏出,已经听到了里面所有响动的朱友珪也同时踏入殿内,他稚嫩的脸上挤着一丝笑容,走到殿中躬身施礼。

“儿臣参见父皇。”

朱温感觉自己高涨的兴致在看到眼前这个儿子的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心里极其不痛快的开口。

“你来见朕,有事吗?”

朱友珪自然是有事才来见他,如果可以的话,这父子两人也许可以一辈子都不见面,这样对于两人的心情来说,都很好。

“启禀父皇,不知道是什么人,将李星云的身世背景绘成图像,传得天下皆知。”

朱温听到这里,眼皮也不抬的敷衍。

“嗯,这件事朕已经知道了。”

明显不想搭理的态度,令得别有目的的朱友珪皱起了眉头,他抬眼偷偷瞥了一眼倚在朱温身上的美妇。

妇人向他抛了个媚眼,随即捡起一颗葡萄喂在朱温口中。

朱温一边嚼着葡萄,一边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美人,嘴角露出一丝淫笑,兴致又开始起来了。

“嗯,儿啊,你这媳妇真是不错,自她进宫以来,与朕朝夕相伴,朕对她是非常的满意,哈哈哈哈——!”

说着,他狂笑着拍了拍身旁妇人的脸蛋,毫不收敛,妇人撒娇地推了一下朱温的胸膛,似乎羞怯。

朱友珪抬眼一看,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居然透出了几分真诚的味道。

“嘿嘿,儿啊,你天生异相,虽已年近不惑,却仍是侏儒身材,又加上练习邪功,导致如此肤色,甚至不能亲近女色……”

朱温意有所指的说道,眼神却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儿子,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但朱友珪依旧面带笑容的听着。

“虽说早已成亲,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倒叫这如此美人儿为你空守闺房,父皇实在不愿暴殄天物,这才替你收之,你……不会不高兴吧,啊?”

朱友珪听罢,忙正容拱手道。

“父皇说哪里话,儿臣常年在外办差,不能尽人子之道,时常自责……”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很是诚恳,但朱温却是露出讥讽的笑容。

“哦?”

“如今能以妻子取悦父皇,一来算是她替儿臣略表孝心,二来也是她自己的福气,儿臣欢喜还来不及。”

“哈哈哈哈——!”

不管这句话到底有几分真心,至少朱友珪表示出来的态度,令得朱温很是满意。但就在他大笑之时,前者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

“嗯?”

朱温锐利的目光落到朱友珪身上,后者却是面露难色,说出了这一次过来的缘由。

“目前李星云的身份已经曝光,儿臣打探到,通文馆和幻音坊正在四处搜寻他的下落,父皇应该早作打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温粗暴的打断了,反问道。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朱友珪既然来了焦兰殿,自然是想过所有的情况,包括这一点。

“儿臣打算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什么时机啊?”

朱温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面色阴沉,朱友珪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一点,依旧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等通文馆和幻音坊争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时,再坐收渔利……”

“蠢货!”

朱温再也听不下去,勃然发怒,朱友珪不禁一愣,止住了话语。

一个酒杯“当”的一下被摔在地下。

朱温甩开妇人,从宝座上站起身来,一步两步走到朱友珪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之中透着无比的狰狞。

“只要李星云的身世背景传遍天下,通文馆和幻音坊就会联合起来,打着复辟的旗号反对老子,你还想着渔翁得利?”

越说火气越大,混着酒意,对于这个儿子的厌恶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多年来的皇帝生涯,早已经令他磨灭了自己的冷静和城府,他随着自己的心意猛地一脚踹出,将没有防备的朱友珪狠狠的踢倒在地,口中不停怒骂。

“你以为李克用和李茂贞都他妈跟你一样,是白痴吗!”

以朱友珪的功力,自然可以轻易躲过这一脚,但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无论是儿子,还是臣子,都只能够硬挨。

他爬起来,垂着头咬牙切齿,不过马上又平静了下来,违心的说道。

“父皇教训的是……”

朱温却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这个令人看了就感觉毛骨悚然的儿子,他厌恶的一摆手,口中喝骂。

“滚,一定要抢在通文馆和幻音坊之前,把这个李星云给我除掉!”

“是!”

朱友珪退了两步走向殿外,身后传来朱温的纵声狂笑。

“哈哈哈哈——,朕绝顶聪明,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白痴,来来来,美人儿咱们不理他,从头玩儿过,带上来!”

十名玄冥教众闻言再次压着囚徒进殿跪好。

朱温的手高高抬起。

“杀!”

令下,手落,玄冥教众唰唰刀斩。

寒光闪过。

焦兰殿的匾额被“哗”地溅上一片鲜血,靡靡的音乐被一阵狂笑遮盖,响彻殿内,广场。

“哈哈哈哈哈哈——!”

不理会身后的人间炼狱,朱友珪面沉似水,眼神凶戾地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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