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琳琅做了一会绣活,手指有些累,将手里的衣裳放下,有些口渴,看了眼殿内,没有热茶,便对外轻唤了声轻衣。
无人应,她提高了音量,再唤了两声,还是无人应。

倒是一名栖霞宫的宫女闻声走进来,躬身行礼,谦卑恭敬,“郡主。”

“轻衣呢?”姜琳琅不由想起先前自己的态度可能叫轻衣那丫头心底不舒服了,怕她想不开,不免有些担心。

那宫女犹豫了一下,眸光闪了闪,“轻衣姐姐她……”

“她怎么了?”姜琳琅起身,眉心蹙起,“别支支吾吾的,快说。”

宫女扑通一下就跪下,“轻衣姐姐跟着赵总管去见皇上了!”

见齐睿了?

“那你紧张什么?”姜琳琅秀眉挑起,轻衣是齐睿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或者说,这栖霞宫的人,不都是听命于齐睿的吗。

宫女苦涩地摇头,随后带着哭腔地道,“郡主,轻衣姐姐走时,脸色都是惨白的!她肯定……陛下不会轻饶她的!”

“皇上又不是残暴之人……”姜琳琅愈发不解,下意识开口,话音未落便止了话头,曾经不是,现在,说不好。

宫女面带凄苦,陛下不是残暴之人?或许是,可这皇宫里的宫人却都惧怕他,比起那种一直残暴血腥的主子,这种平时温润如玉,却不知什么时候就性情大变,血洗皇宫的主子……

若真要说哪个可怕一些,宫女心想,还是后者吧,永远头上悬着一把剑,不知何时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似是觉着姜琳琅不能理解她们宫人的心思,宫女平日里跟轻衣关系也不错,便大着胆子道,“郡主,您昨日才,才同陛下争吵过,陛下没有责怪,反送来礼物哄郡主开心。恕奴婢斗胆,郡主这么做,伤的是陛下的心,同时,也是……也是,也是叫栖霞宫的奴婢们惶恐不安……”

“轻衣姐姐更甚,陛下不会对郡主怎么样,但是轻衣姐姐就难说了。”宫女说完便整个人匍匐在地,额头贴着地面,叩首请罪,“奴婢失言,郡主责罚。”

良久,静谧的殿内一声叹息轻轻响起,姜琳琅语气平平地道,“起来吧。”

宫女没动,她便又提了音量,“去取件披风来,带我去龙銮殿。”

这话一落下,宫女背脊一震,随即抬头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姜琳琅,看清后者认真妥协的面色后,她不由喜出望外。

“谢郡主!奴婢这就去!”宫女立即爬起来,飞快去取了披风。

姜琳琅接过披风,自己披上,系好带子,“走吧。”

栖霞宫离龙銮殿很近,也就是一条小道加两个庭院的距离,姜琳琅脚程快,走路脚下生风,将小宫女远远甩在后头。

没一会便到了殿门前。

阿全见到姜琳琅出现在龙銮殿门前时,表情颇为精彩——呆滞,瞪大眼,而后怀疑地回头看了眼头顶烫金的“龙銮殿”三个大字,才确定自己没有站错地方。

这位主子自打进宫后,除了陪同两个小姐妹游园,从未踏足过皇上的寝殿。这时候居然会过来,他颇为吃惊。

一时忘了行礼,等他回过神来时,姜琳琅已经越过他,只留给一个行走如风的背影,“你们皇上在哪?”

阿全忙让侍卫守着殿门,自己跟进去,小跑着才艰难地追上姜琳琅的步伐,“皇上此时在后院练剑,郡主来找皇上有什么急事吗?”

“带我去!”

姜琳琅脚步一顿,并不知道后院怎么走,直接提着阿全的衣襟,将人拎到了她前头,喝了一声。

阿全吓得脖子一缩,妈惹,郡主不是怀着身孕吗,这么剽悍真的好吗!

但他只是心里腹诽了一下,便立即机灵地在前头带路,唯恐惹得这位主子不高兴,连累后院那位阴沉沉的,最后苦的还是他这个做奴才的。

脚步飞快,到了后院,姜琳琅瞧见守在门口的赵总管时,微眯了下眸子,几步上前,“轻衣呢?”

见到姜琳琅出现在这时,赵总管表情也是极为吃惊的,但还没回神,就听她冷冰冰地问他轻衣在哪。不由心中一咯噔,这该不会是兴师问罪来了吧?

他脸上堆着笑,“郡主,轻衣啊,在里面回话……呢。”

不等他话说完,姜琳琅便越过他,身影翩跹如影,几下越到了里面。

阿全颇为微妙地看了眼面上笑意僵住的赵总管,心里委实痛快,面上却故作无奈,“赵总管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心中却暗道:哈哈哈老阉狗,叫你平日里阴阳怪气和我作对,看吧,郡主好歹拎了我,对你一个正眼都不给的,想讨好郡主,做梦吧!

无辜躺枪的姜琳琅:……被拎着是什么值得炫耀自豪的事么==

姜琳琅远远地便瞧见齐睿挥去的剑,银光一闪,朝着地上跪着的轻衣挥去。

她面色一白,“齐睿!”

高喊了一声。

然而齐睿只是丢了剑,蹲下,抱起……毫发无损的轻衣面前笼子里的两只小兔子。

听到她这一声高呼,他错愕地抬眸,几个眨眼间,姜琳琅便飞到他跟前。

一把将地上犹如死过一回的轻衣拉起来,姜琳琅看了眼轻衣,只见对方面色还带着几分恍惚错愕,怔愣地瞪着地面,并无大碍。

不由一怔,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地面,那笼子被一剑斩断,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原来不是……

她再看向抱着兔子缓缓起身的齐睿,后者面容如玉,双眸似海,一袭白衣,若非怀中那两只兔子眨了下红红的眼睛,通体雪白的毛发都与他身上同色的白衣混为一体分辨不出了。

微一转眸子,齐睿脸上因为姜琳琅的到来而浮起的喜色便淡了下去。一瞬便明白眼前这一出是为何。

他冷淡地瞥了眼劫后余生般松口气的轻衣,视线转回姜琳琅身上,薄唇一勾,带了几分苦嘲,“你担心我杀了你的宫女?”

姜琳琅不语,眼神闪了闪,“对不起,是我多虑了。”

倒是坦诚。

“琳琅,你看,你总是这么心软,对一个宫女你都不加吝啬你的善良和关怀,偏偏对我,你却冷漠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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