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睿见状,不禁无声苦笑,但也心中松口气,他嫉妒甚至讨厌容珏,但这个孩子,也是琳琅的,并且,他不忍伤害琳琅,哪怕是她和别人的骨肉。
只是,姜琳琅眸子动了动,又低头,看着姜婴的面容,手轻轻动了动,抚了下姜婴的额头,将一缕碎发捋到他耳后。

“琳琅,你恼我,恨我,我都可以接受,但别这样闷着让自己难受好吗?”齐睿不由眸子黯淡下去,随后他像是想到什么,眸子又重新亮了一下,“回临安的路上多则半个月少则十来天,只怕是对姜婴……不好,不如我们就在山脚下的村落暂停歇,我命人想法子保住他尸身可以完好地回到临安——好不好?”

终于,姜琳琅这回,眸子看向齐睿,眼里闪烁着几分暗芒,她启唇,声音暗哑,“你有法子,保他身体不腐不化?”

听她这般说,齐睿便懂她意思,“有,我一定竭尽所能保住他的尸身。那你也要配合太医,乖乖治伤,好吗?”

这回,姜琳琅点了下头,无声地靠着车壁,她怎会拿自己的身体赌呢?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到了山脚下,齐睿直接命人将一间客栈包了,欲带着姜琳琅进了天字号房。

但姜琳琅依旧一副不肯说话没有表情地坐在一楼那,抱着姜婴不肯撒手。

见她脸色如此难看,身上带了伤又怀着身孕,齐睿不免蹙眉担忧。

“你乖乖睡一觉,让太医给你诊脉,姜婴交给我。”

齐睿微一掀袍摆,在姜琳琅面前蹲下,语气温柔宠溺,声音和风细雨,光是听他的声音便知他该是何种柔情似水的神情,凝望被他喜爱的女子。

周围的亲卫不免感到唏嘘,自打陛下登基以来,便性情大变,从前的温润好脾气被阴鸷冷酷取代。

此时听到这温柔得能溺死人的话,对姜琳琅这位罪臣之妻,心中多了些想法。

陛下为了这个女子,当真是做了许多荒唐疯狂之举,就连他口诛笔伐要杀的容珏都暂时放过……

“你看,天气渐热,如果……你也希望姜婴回到临安时,还是这般漂亮干净的模样,对不对?”一国之君,甘愿蹲在一名有夫之妇身前,放下所有尊卑身段,不顾下属的眼光,几乎可以说是爱到卑微了。

甚至是,都不敢提姜婴死了的事实,唯恐刺激到姜琳琅。

闻言,姜琳琅眸光微闪,手轻轻抚着姜婴漂亮的脸,是啊,这张天使一般纯净漂亮的脸,她要保护好它。

于是,哪怕她不想同齐睿言辞,还是点头,低低应了一声,“拜托了。”

终于见她肯与自己说话,齐睿大喜过望,随即立即吩咐,“太医,轻衣,带郡主上去休息诊脉!”

而后伸手,姜琳琅犹豫着,还是松开自己紧紧抱着姜婴的手,看着齐睿小心翼翼、轻而易举地将姜婴抱起来,甚至是那紧紧攒在手里的娃娃掉了,他也给小心地捡起来,擦拭了下,放回姜婴手中握着。

目送齐睿快而稳地抱着姜婴离去的身影,姜琳琅终是撑不住那口吊着的气,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郡主!”

齐睿带来伺候姜琳琅的宫女轻衣,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旋即跟着太医一道,急急上了二楼天字号房。

“皇上。”玄璜见齐睿出来,怀中还抱着姜婴,面上微怔,拱手行礼。

“立即派人去寻一座冰棺来,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要保证姜婴的尸身完好不坏地回到临安。”

齐睿面色沉如水地对玄璜命令着。

玄璜一惊,跪下,面上神色变幻莫测,但还是恭敬地回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心中却是有些无奈,一遇到跟南安郡主有关的事宜,皇上就不冷静了。

“还有——”齐睿忽而又叫住玄璜,眸光微闪过一丝厉色阴鸷,压低声音对他道,“暗中派人追杀容珏,生死不论!”

什么?玄璜这回有些不确定性地看了眼齐睿,“皇上不是答应了郡主……”

非是他觉得这个命令不对,而是没想到皇上才答应的南安郡主,居然会反悔。

齐睿闻言,无声冷笑,面上满是阴霾,“他不死,朕永远不得安宁,去吧!”

就算食言又如何?容珏活着,琳琅就永远对他心存幻想,而他便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坐上龙椅,势必要学会不择手段,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琳琅。

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姜婴,齐睿眸子轻眯了眯,姜婴啊姜婴,你居然背叛朕——

不过你死了也好,至少,琳琅因为你,也会跟我回临安。

真是该死……一个个的,都该死,却偏偏都占据着琳琅心里那么重要的地位。

既然这般,死一个和死两个,有什么分别?

雾蒙蒙的世界,姜琳琅独自一人行走在雾中,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

渐渐的,一人站在远处的雾中,一身黑衣,面容却白皙如玉,笑容干净若梨花地望着她。

“小婴!”她追上前去,唤他,却发现两人之间距离那么远。

——阿姐,我走了。

“别走,不要,小婴不要死……不要离开阿姐!”姜琳琅冲上去,伸手要抓住那身影,却只抓住一片虚无的青烟。

——阿姐,保重。

画面一转,姜琳琅看到一身血衣的容珏,站在万丈悬崖边,回望过来,眸光一片阴冷与哀戚。

——琳琅,再见。

“不——不要——”

姜琳琅再醒来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她是被梦里惨痛的生离死别画面惊醒的,拥着被子,发丝凌乱披散下来,她浑若未觉,面上一片纸色的白。

回过神来,身边响起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温润声音——

“琳琅,你醒了。”

她这才看向守在床边不知多久的齐睿,视线一移,发现身上的伤都被包扎处理过,身上盖着柔软的薄被,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褥子……

原来,方才的一切,只是个噩梦。

可是,为什么这般真实呢?

容珏,你现在在哪,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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