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母后还能骗你不成?”
齐睿不禁苦笑,“儿臣也不知道了,母后到底对儿臣有没有隐瞒,隐瞒了多少事……”

听着齐睿这语气,还有看到他失落苦嘲的样子,皇后不禁眉心笼罩了一层不悦的阴霾之色。

“睿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舅舅被关在天牢里,容珏这个奸贼恨不得扒掉你舅舅的皮,你之前帮着姜琳琅那个不怀好心的丫头就罢了。怎么到了现在,你还分不清主次,不想法子还你舅舅清白,救他出来,反倒过来质问母后?”

皇后将杯盏往桌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声响,眉宇间的威仪和不悦叫齐睿有那么一瞬神情微恍惚。

但只是一瞬,他便抓住了她话中令他感到可疑的点,“为何琳琅针对舅舅和母后?还有母后——儿臣不傻,舅舅做的那些事,容珏搜集的证据的真实性,我心中都有数。这样,你还叫儿臣如何还他清白?只是这些,罪不至死,那么母后,你为什么要担心?”

“你!”皇后眉心深陷,唇线抿成一条线,面色难看起来,她瞪着齐睿,一时哑口无言。

齐睿却像是抓到了关键口,他第一次对着自己的母后,有了咄咄逼人的气势,他追问着,“母后一心只想隐瞒和毁灭证据,可是母后,就算是一国之母,你能堵住一个李万材的口,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他说着,情绪有些激动地站起来,温润的面孔上,带着坚决,“今日,若母后不言明,儿臣只会秉公执法,绝不留私!”

秉公执法,绝不留私!

皇后一听,眼前都黑了黑,本来一个容珏便叫她恨得牙痒痒,难以对付。好不容易陛下同意让睿儿参与审问,结果没想到,最难过的却是这个她最得意的儿子这关!

咬着唇,皇后竟是一时难以面对齐睿清澈的又带着倔强固执的眸光。

她要怎么说?

说他的舅舅本来就是贪官污吏,作恶多端?

这些没关系——

可是当年那件事,若是她说出来了,这个傻孩子,能做到徇私留情面吗?或者说,事关姜琳琅,这个痴情的孩子,能无动于衷吗?

不,不不。皇后摇摇头,自己心中想了无数遍在,最后咬咬牙,若是不说,就方才他那意思,绝对有可能真的秉公到最后,到那时,不知真相的他……

那才是真的完了!

想到这一层,皇后平复了心神,再看向齐睿时,眼里多了几分复杂凝重。

“睿儿……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皇后斟酌着,尽量将事情往他们有利的方向叙述,带着无奈带着恳切,她娓娓道来。

且将她自己摘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

直到回去的路上,齐睿策着马,还是难以平复他从仁寿宫听到的那番话,给他带来的震惊。

他几乎是失神地骑着马走到官道上,神情很是呆滞,面色颇为惨白难看。

竟然是这般!

他的亲舅舅,他小时候那么崇拜的舅舅,居然是他,害死了琳琅的爹娘!

“三弟!”齐磊忽然出现在马前,一把拉住缰绳,瞪着失魂落魄的齐睿,将马停下。

原来是齐睿失神间,马儿自己跑偏了道,险些撞到了客栈门前的一棵柱子上。

被恰好经过的齐磊眼尖看到,忙上前替他将马停下。

齐磊瞪完齐睿,才看清他这个弟弟此时的神情,不禁诧异——

“你怎么了?”

他从未见过齐睿这般……失魂落魄又颓废无神。

再看了看他来时的方向,皇宫……

齐磊心中几番对比考量,还是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但想到近来的事,也能联想到点子上。

扶着齐睿下马,前面走几步就是他的府邸,他直接强制地将人拽着带回了王府。

“王爷,您回来了?咦,萧王殿下今儿来了……”守门的小厮带着笑上前迎接,看到齐睿时先是惊喜,随后有些奇怪齐睿的神色,但对上齐磊的眼神,小厮聪明地接过缰绳,将马牵走,没有多嘴。

将齐睿按着在他房中的桌前椅子上坐下,齐磊手脚麻利,关了门,又给他倒了茶,放到桌上。

“说吧,怎么回事?”齐磊拧起浓眉,黑黝黝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其担忧。

齐睿目光缓慢地转到齐磊身上,从他担忧关切的眸子,落到他推到面前的茶,微启了唇,白着脸,轻轻地开口,“皇兄,有酒吗?”

酒?

齐磊拧眉拧得更深,但看齐睿这样子,绝对是出大事了,他不敢拒绝,忙开门,朝着院子外门口守着的小厮喊了声,“拿酒来!”

等酒来了,齐磊拿了杯盏,只是还不待他给齐睿倒酒,后者径自拿起桌上一坛子酒,拔掉酒塞,仰脖带着凶狠灌醉自己的架势,凶猛地灌着。

齐磊吓了一跳,忙起身去拦,“喂喂喂这可是烈酒!你这么喝,没一会就醉的!”

拂开齐磊的手,齐睿接着大口大口地灌着,太过凶猛的后果就是,酒水灌入鼻喉,他呛了一下,酒坛放下,扶着桌子偏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抬起袖子拭了拭满脸的酒水,他抬眸,眼底一片猩红,不知是喝的还是其他的。

他自嘲般地笑了,“醉了才好——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用想了。”

说着,他又伸手要拿酒,然而这回,齐磊先他一步,看穿他想法,忙将那酒推到自己面前,另一坛子也抱在怀中。

眉头紧锁,盯着齐睿猩红的眼,颓废和嘲讽的神态,问道,“到底什么事!你别吓唬我成不成!”

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见过齐睿这小子失态得灌酒,还这副模样?!

如果不是天塌下来了,这小子能这样?

“给我酒……”齐睿抬手抹了抹眼睛,不知是袖口的酒水还是眼泪,他眼周一片水光,眸中晃荡着,似也是晶莹的泪光。

一时,叫齐磊喉头有些疼。

“好,给你!今晚我们兄弟俩就喝个酩酊大醉!”一咬牙,齐磊便想通了般,将酒坛递给齐睿,自己也打开另一坛酒,飒爽爽朗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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