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只是发生在高柔这里。
司马孚的府邸同样被围住了,甚至包围他府邸的人更多,似乎是要将多年里对司马师的不满都宣泄在他的头上。

吕家兄弟在两天内连着丢出了十七篇文章。

而这十七篇文章,词语简练,以笔为刀,每一章都是在批判当朝大臣,揭露庙堂内的诸事。

这些文章将群臣的底裤都给掀开了。

其中最惨的就是司马孚了。

十七篇里有三篇都在骂他。

文章里说司马孚伪善,当初跟司马师勾结,装模作样,作为司马家的退路,明明自诩为忠臣,却参与废立皇帝这样的事情,处处都不公正,而在司马家垮台后又急忙转变态度

司马孚当初在尚书台里所说的事情,也被抖搂了出来,说是司马孚想要效仿司马师,囚禁皇帝,逼迫皇帝前往玄武馆,更是想要毒杀皇帝,拥立彭城王曹据,来完成司马师没有完成的大业。

司马孚对此很是愤怒,他不知道尚书台的会议内容到底是如何泄露的。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王祥。

毕竟只有这个人能见到皇帝。

而且到现在,都没有人去辱骂王祥十七篇文章里,没有一篇文章是说王祥的。

这些年轻人不知好歹,自己这些人明明是为了他们的事情而奔波,他们却反过来辱骂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喧哗声,那辱骂声少了很多。

片刻之后,有大臣走进了府内。

来人正是荀顗。

司马孚赶忙前往迎接,荀顗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让他上了车,就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得让郑公亲自出面,来安抚好这些人,郑公的名望极大,这些人都愿意听他的话。”

司马孚瞥了一眼荀顗,问道:“您那边也是这样的情况?”

荀顗咬着牙,愤怒的说道:“我派人去堵住街口,不许他人靠近,结果我自家的两个侄儿,居然跑进来训斥了我一顿,说我的行为给宗族抹黑!!”

“若非看在他们父亲的面子上,我非要打死这两個竖子!”

司马孚听到这番话,不知为何,心情忽然就好了很多。

他赶忙安抚道:“这两人,倒也算是一心为国,只是年纪尚小,容易为人蛊惑。”

荀顗一言不发,他眯着双眼,脸色很是阴沉。

“是王祥对吧?”

“这件事肯定是钟会做的,是陛下吩咐钟会去做的,陛下为什么能那么详细的知道尚书台里的内容呢?”

“当初的重臣,也就那几个人。”

“是王祥将这件事告知了陛下。”

“他想让陛下干掉我们这些人,然后自己来执掌尚书台。”

“呵呵,我们都被骂的这么惨,就他没有任何的影响。”

听着荀顗的话,司马孚则是说道:“不是王太常,太常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荀顗看向了他,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王祥开脱。

司马孚解释道:“现在需要有个人来安抚士子,一个名望极高的人。”

“郑公为人温和,向来不参与争执,他未必会出面解释,就算他要出面,我们也该拦住他才是,他现在可是尚书令,言语要格外谨慎”

荀顗有些不甘。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最适合出面的人是王祥,无论是他那太常的职位,还是说他本人的名望,都是最适合来做这件事的。

当他们来到尚书台的时候,国内几个重臣板着脸,早已等候着他们。

王祥也坐在他们之中,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的敌意。

王祥当初将事情告诉曹髦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群臣所知晓的准备。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迟早都是要跟他们开战的,王祥如今的势力并不小,他跟陈骞,郑袤形成了联盟,又将王经拉到了自己的联盟里。

庙堂九卿,有四个联合在一起。

而在尚书台内,崔赞也已经动摇,王观在卢毓之后被排挤,王祥正在跟他联络。

有了这些人的支持,王祥已经不是那么的害怕朝中那三位大佬。

王祥之所以没有完全撕破脸,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军队。

王祥并不担心这件事,他会将各地的将军也收入麾下的,毕竟,他这里有吏部尚书,还有一个经典考核的特权,靠着这两个东西,他可以拉拢所有他想要的人才。

卢毓的遗产,几乎要被王祥所完整的继承。

几个大臣坐在了屋内,彼此都没有开口,气氛很是肃穆。

“王公。”

荀顗最先开了口。

众人的目光顿时看向了王祥。

“荀公有何吩咐?”

“您身为太常,难道就任由那些太学生四处闹事嘛?!”

“我们这尚书台都快被他们强闯,这大魏可还有王法?”

“再这么闹下去,大魏焉能长存?!”

“您理当出面,压制这些胡闹的士人们!”

荀顗的话说的很重。

高柔却冷笑着说道:“这种话,怎么能当着王公的面说起呢?”

王祥神色平静,认真的说道:“我身为太常,这太学生的事情,定然是不能不管的,诸位不必担心,这些士子都是好心的,他们也是为了大魏江山,只是被人所蛊惑而已,现在的关键是那两个吕家的人。”

“吕安这个人我不太清楚,但是吕巽这个人,为人贪婪好色,乃是无德之人。”

“这些事情定然是因为他而起的,我会尽快从源头上解决这件事,诸位勿要担心。”

王祥看起来很有自信。

群臣顿时安静了下来。

高柔再次开口说道:“既然这件事由王太常来解决,那中军的事情,该由谁来解决呢?整整三个营,都出现了同样的事情。”

“那马隆故意找事,用一些不存在的理由来污蔑将校,对他们施行残酷的折磨,再将他们更换为自己的亲信!”

“只是短短几天之内,就有半数以上的将校离开,就是为了躲避马隆的残暴酷刑。”

“再这样下去,这三个营都要归他马隆所管了。”

王祥反问道:“当初是司徒公将他提拔到校尉的位置上,司徒公现在为什么不直接罢免了他呢?”

高柔瞪圆了双眼,正要训斥王祥,却又放下了手指,沉闷不言。

荀顗忍不住说道:“那马隆如此肆无忌惮,将士们难道就没有怨言嘛?”

陈骞开口说道:“此人上任之后,整日跟着甲士们一同操练,同衣同食同住,不克扣粮草,还将自己的赏赐分发给甲士,深得将士们的喜爱。”

荀顗大怒,“此人何其善于伪装?!此贼分明是在装模作样,拉拢那些甲士,这些甲士也是愚蠢,居然会被这样的手段所欺骗!”

陈骞没有明说,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此人很是公正,提拔了真正有才能有功劳的人,严惩了那些整日服散,连甲胄都披不上的人,将士们不服他就怪了。

荀顗反问道:“难道我们的人就不能像他那样去拉拢将士们嘛?”

群臣沉默了片刻。

好像还真的不行。

他们所安排的那些人嗯,带着甲士去服散倒是可以,跟着他们一同操练??

“如何罢免马隆呢?”

“现在我们还做不到,尚书台的诏令,对他来说,跟废纸没有区别,除非是卫将军亲自下令。”

群臣再次商谈了起来,就在此时,忽然有人闯进了尚书台内。

“呵呵,有会议怎么没有通知我们呢?”

闯进来的人正是夏侯献,曹宇就跟在他的身后。

群臣看到他们两个人,脸色更加难看了。

在这一刻,他们心里都对钟会是恨到了极点。

夏侯献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坐在他们之中,脸色很是得意。

他和曹宇在天下还是有些名望的,他不怕群臣对自己出手,以如今的舆论压力,要是自己横死,呵,你就看天下人会怎么想吧!

群臣沉默了许久,高柔冷冷的开口说道:“尚书台召集大臣前来,宗正钟会却数次不来,这分明是藐视陛下,轻视国事。”

“这样的人,如何能担任要位呢?”

不管他什么吕家兄弟,也不管他什么马隆,咱得先干掉钟会!!

群臣深以为然,随后就开始了对钟会的谩骂。

就连钟会的兄长钟毓,此刻也是站在了群臣这边。

“我倒是觉得此人颇有才能,他有资格来担任司徒公,区区宗正,倒是有些屈才了。”

夏侯献适当的开口说道。

尚书台的会议在夏侯献还在的情况下,都无法正常的进行,这厮一直都在捣乱。

高柔终于忍不住了,所有的糟心事都将他的情绪逼到了一个极点,他猛地站起身来,指着不远处的钟毓。

“你要负责这件事!”

“倘若再出现了什么动乱,就休要怪我无情!”

钟毓顿时板着脸,“司徒公,您是准备要诛了我的族吗?”

“我犯了什么过错?!”

“司徒公莫不是将自己当成了尚书令?”

“郑公还不曾开口,司徒公又着什么急?”

那几个亲近司马昭的大臣此刻纷纷起身,站在了钟毓的身边,高柔的眼神愈发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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