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何过也?!为何不许臣出征呢?”
张布跟濮阳兴两人跪坐在了孙休的面前,两人此刻看起来都有些憔悴,尤其是濮阳兴,眼里更是带着泪水。

孙休的诏令让两个人手忙脚乱,他们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两人急忙来到了皇宫里,拜见孙休,也是希望孙休能给他们一个解释。

他们也不明白,明明自己为了皇帝全心全意的办事,为什么忽然就要被针对。

濮阳兴倒是还好,自从各地相继发生了叛乱之后,濮阳兴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知道皇帝为什么要罢免自己,庙堂上下对他的意见很大。

濮阳兴早就料到了皇帝会问罪,心里有准备,因此在听到皇帝的诏令之后,他是松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对此不满,只是被罢免,已经是非常的不错了,让自己反省,就说明还有重新提拔的可能,可他还是要来的。

毕竟,跟皇帝哭诉,表达自己的忠心和委屈还是很有必要的。

可张布显然就不能接受了。

当初你被孙綝控制的时候,可是我冒死将你救出来的,如今刚刚平定了国内的事情,你怎么就开始不信任我了呢?

这次毌丘俭召集大军剑指建业,张布认为这是自己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你要是说在陆地上,张布还可能会惧怕,可你要说水战,魏人可还记得赤壁?!

就毌丘俭这些人,哪里会知道水战是怎么打的?这水战跟陆战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张布都已经做好了击败敌人的车骑大将军,扬名华夏的打算。

结果刚刚准备了一半,皇帝忽然就将他给撤了。

倘若皇帝让丁奉或者施绩这样的人来顶替了自己,张布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为什么要让远不如自己的人来代替自己出征呢?!

张布脸色通红,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孙休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张布,长叹了一声,解释道:“卿不曾有过,只是陆将军觉得,您对魏人太过轻视,又没有作战的经验,不适合来担任统帅。”

张布当即大怒,“陛下所说的陆将军,可是征北将军?倘若是他这么建言,我愿意留守在建业!”

张布所说的征北将军,是指陆抗的族兄陆凯。

陆凯跟陆抗的生长轨迹是完全不同的,他是真正从底层一点点熬出来的,最初只是个县令,后来几次调任,再升郡守,从郡守有功拜校尉,然后做督,又立功担任将军,在孙休登基之后,做到了征北将军。

他性格直爽,为人刚烈,是那种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深得众人的敬仰。

孙休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毌丘俭以大军来讨伐,这不是可以轻视的事情,况且陆将军在前线,所能看到的事情自然比我们更多,只是出征的事情而已,卿不必如此,往后要出征北上,自然还是要以卿为主。”

孙休又安抚了许久,张布还是觉得愤怒。

可他也知道,这怒火不能宣泄在自家皇帝的身上,委屈的说道:“陛下,毌丘俭等人不通水战,我看陆抗等人是怕吾等建功!”

孙休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看向了一旁的濮阳兴。

濮阳兴赶忙也开口说道:“陛下,臣今日就要返回府内反省,臣离开之后,还请陛下能多保重”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那种悲伤表现的淋漓尽致。

孙休大概也知道他是在装模作样,可还是很温柔的嘱咐他,能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就好,不要太担心之类的。

当两人结伴离开之后,孙休揉了揉额头,方才令人去将其余几個将领叫进来。

张布跟濮阳兴走出来之后,脸上的委屈和悲伤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濮阳兴后怕的说道:“还好啊,陛下并没有要继续追究的想法”

张布瞥了他一眼,“你还是暂时躲在家里吧,无论怎么说,各地发生了叛乱都是事实”

事情虽然是孙休下令的,可最后肯定不是皇帝背锅,濮阳兴知道这个道理,跟张布又说起了那几个将军的情况,越走越远。

而在此刻,孙休坐在上位,闭上了双眼,脸色有些黯然。

他所宠幸的阉人赶忙将备好的好茶放在了他的面前,笑着说道:“陛下勿要担忧,魏人定然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孙休睁开了双眼,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在陆抗的眼里,自己这个昏君听信谗言,让权臣压榨百姓,引起了叛乱,可在孙休的眼里,情况却不同了。

那个吕兴,也不是什么平民出身。

大族对自己的私兵都非常的珍惜,将自己的利益放在最高处,吴国都没剩下多少百姓了,大族的私奴而已自己虽然是个实权皇帝,可倘若真的跟大族翻脸,那还指不定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孙休想要尽可能的提拔一些跟大族没有什么联系,清白出身,并且能用来跟他们打擂台的人。

可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难找了,人才多出大族,哪怕是寒门出身的人才,在崭露头角的时候就被大族带成了自己人。

但是如今的情况有些不同了,从那个副将支支吾吾的神色来看,陆抗肯定是说了更加过分的话,让副将都不敢直说。

这也说明,他确是被逼到了极点,要适当的调整了,若是再继续这么祸害,那就要出大事了。

不过,他还是想要看看陆抗所举荐的几个将军。

他对陆抗也不敢完全的信任,毕竟,他们两家虽然有些亲情在,但是也有过一点点的小矛盾。

建业内的诸多将军们前来拜见孙休。

分别是魏邈,施朔,伍延,留平等几个将军。

魏邈和施朔乃是跟着孙休一同抓过孙綝的老人了,而伍延是吴国的老将,这些年里战功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至于留平那是留赞当初冒死送回来的。

孙休看着他们这些人,眼神里满是狐疑。

他不明白,为什么孙休会觉得这些人比张布要靠谱呢?

他清了清嗓子,最先看向了魏邈,他问道:“魏将军啊,若是让伱来担任统帅,你要如何去击溃毌丘俭呢?”

魏邈愣了一下,他张开了嘴,却没有说话,只是叹息。

“陛下,臣无能,不知击溃之法。”

孙休顿时有些失望。

当初除掉孙綝的人,此人颇有献力,故而当陆抗重点提到了这几个人,让孙休去替换掉张布的时候,孙休还一度以为他会有什么不错的办法。

没想到,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的回答。

那陆抗为何还要自己换人呢??

孙休看向了其余几个人,开口说道:“诸卿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大家一同来商谈”

将军们对视了几眼,最后目光却都留在了魏邈的身上。

魏邈朝着孙休再拜,这才说道:“陛下,过去我们几个人也曾谈论过与魏人交战的事情。”

“我们拿出了结论。”

“只是不敢与陛下明说。”

孙休平静的说道:“难道朕还会因为你们的言语而处置你们吗?朕今日赦免你们无罪,尽管直说便是了。”

魏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壮胆说道:“陛下,臣等认为,以当今的局势,根本不可能击溃魏军,我们所能做到的,只是遏制敌人的进攻,让敌人不要那么快突破我们的防线而已。”

“当今荆北已经失去,荆南的平原开阔地区都已经被敌人所攻占,我们的军队也只能占据着有利的地形来拖延敌人的进攻。”

“交州爆发了叛乱,我们能派去救援的军队却不多,建业此刻不能分兵,而敌人迟早都能拿下交趾郡,往后,敌人就可以从南中源源不断的调遣军队前往交州,到时候,整个吴国的情况就非常的恶劣了。”

“多个方向上都是敌人的军队,只能是采取全面防守的办法来继续拖延。”

“毌丘俭的水军如今并不少,很多都是当初故綝时期跑过去的精锐,其中也不缺乏如唐咨这样的水军将领,实力就算不如我们,也不能说他们没有一战之力,而他们的士气极高,倘若怀着轻视的想法与他们作战,只怕是要吃大亏的。”

“因此,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采取特殊的战略,来阻止敌人的进军。”

孙休非常平静的听着对方阐述,始终都没有开口去打断对方。

魏邈说的确实很过分,按照他的说法,好像吴国已经彻底没救了,只能将头缩起来等死,不敢再有出击的想法。

可孙休一点都不生气,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

隔壁那个小子,头日在洛阳下达诏令,不出十日淮南就能按着他的诏令来做事了。

可自己呢,自己在建业下达诏令,荆南根本都不理会!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休也清楚,只能是拖延了,看看魏国往后会不会有什么好的机会,尽管如今看来,自己这边给机会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做到什么地步吧。

孙休的心态还是不错的,对未来虽然表示焦虑,但是也没有刘禅那般的惊恐和惧怕。

此刻,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陆抗会让自己用面前这些将领。

“你们说的很对,魏将军,水军就交予你来负责,不求能击败敌人,只要能挡得住敌人,防御成功便是,任何战略,任何手段,都可以去用,朕绝不干涉!”

“唯!!!”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