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也。”慧因一见,吓得不由连退了几步,指着“红儿”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孽障怎会在你的身边?”
潘奇并不知道黄龙寺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红儿”已将慧因的印象深深地打下了烙印,还当慧因是自己的敌人。他见慧因如此害怕,不由哈哈笑道:“师弟不用害怕,它名唤‘红儿’,颇有灵性,是我一位救命恩人的心爱之物,因她有事要前往燕京,带着它不甚方便,托我带回寺中暂养几日。”

慧尘瞪了慧因一眼说:“你怎的这般不更事,师兄回来还没来及喘口气,你便问这问那的。”转而又对潘奇说:“还请师兄到我禅房奉茶一叙如何。”

潘奇犹豫了一下说:“师叔圆寂,我未曾在他身边,已是大大的不敬,现在回到寺中来了,当先去他人家灵前拜祭才是,待会再来与诸位师兄畅谈不迟。”

“师兄既然已经知道了方丈圆寂之事,贫僧也无须回避此事了。”慧尘接着说道:“圆性方丈蒙佛祖召唤,已经前往极乐世界,这是他功德圆满的善果。衍能师祖回转寺中后,已经把你的情况跟我们都说了。师兄弟们都为你捏着一把汗,现在你平安归来,我们也都放心了。”

潘奇感激地说道:“谢谢大家,有劳各位挂念了。”

慧尘笑了笑说:“你与众师兄弟情深意厚,说谢谢二字便是不该了。你虽不是佛门中人,但师兄行走江湖几十年,做的是除暴安良的大事,这是贫僧想做也做不来的。贫僧吃斋念佛,求的自身的清静,要说到普渡众生,却那似师兄叱咤风云来得痛快。”

潘奇摆摆手说:“师兄深谙禅理,识得诸事玄机,那似我这等草莽之人,只知道打打杀杀,终究还是匹夫之勇罢了。”

慧因在一旁听得以是有些不耐烦了,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二人这般酸腐不堪,叫人好生的不自在,那有出家人和江湖儿女的英雄气概,也不怕被人笑话么!”

“哈哈哈……。”慧尘闻言不由得大笑道:“还是慧因说得对,这那像我辈说的话儿,圣贤书读得不多,酸腐气倒是沾了不少。男子汉大丈夫,诸事都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英雄所为。贫僧言归正传,之所以要邀师兄到禅房一叙,实是方丈临终之时,留有遗命在此,师兄便随我到禅房一叙如何?”

潘奇想了想说:“哦,既如此,便麻烦师兄了。”说完,便同慧尘等人一同来到了圆性生前的禅房之内。

几人来到禅房之后,潘奇触景生情,不禁想起圆性诸多往事,止不住悲从中来,眼中竟自流出热泪来。

慧尘看见潘奇这般模样,心中好生不忍,连忙安慰潘奇说:“方丈一生敬奉佛祖,慈悲为怀。立下了无数功德。他走得甚是安祥,还望师兄节哀才是。”

潘奇自小便在黄龙寺中长大,授业恩师虽是圆慧,但圆慧去世得早,大部分武功都是由圆性所授,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甚厚。特别是知道了圆性乃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后,这种感情更是进了一步。他暗想道“他父亲是何等样人,怎么说走便走了呢?其中必有问题”。不由得对慧尘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师兄说清楚。”

“好吧。”慧尘叹了口气后,便从司马昊进寺报信说起,一直到圆性以死传功的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地向潘奇讲述了一遍。听得潘奇泪流满面,心中狂跳不止。到今天为止,潘奇方才真正知道林锦云,为什么不愿在他面前提及师门学艺之事,方才知道不愿随他前来黄龙寺的原因,原来这里面竟有着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就在这时只见慧尘,将一只手镯和一封书信递到了潘奇的手中,接着说道:“这就是你母亲托那位姑娘带来的东西。贫僧现在将它交还与你。”

潘奇点了点头,伸手接了过来。突然间想起林锦云曾托他带来一封书信,连忙从怀中掏了出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晚林媚娘书呈圆性前辈台鉴:

前奉师命,擅闯黄龙寺,惊扰大师清修,罪莫大焉,还望佛祖能恕我亵渎之罪。晚辈冒犯虎威,实乃迫不得已,还请大师见谅。

大师乃世外高人,亦知爱极生恨的道理,还望大师原肴我师一片悲苦之心,体察她数十年悬望之情。则我师当会含笑九泉,小女子亦当感激涕零。

今幸得识潘师兄,方尽绵薄之力,得释愧疚之心。特拜书上呈,颂祝大师福寿绵延,贵体康泰。

晚林媚娘叩首敬拜

看完这封书信后,潘奇方知林锦云姓林不姓司马,而是姓林。心中不禁生出许多感慨来,他既为自己父母之间这段辗转反侧的情感纠葛所惋惜和痛心,又为林锦云这番大仁大义的举动所感动。

回想起自己一生之中所遭受的种种凄惨变故,怎不令他伤心欲绝。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现在又闻此噩耗,他不禁感到有些支持不住,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慧尘见状,连忙走了过去,为潘奇把了一下脉后说:“师兄死里逃生,真乃是奇迹一件,贫僧刚才替师兄把了一下脉,师兄脉象虽然平和,但却甚是虚弱。”

潘奇苦笑了下说:“我能侥幸活得性命,一是靠衍能师祖和慧照师弟全力施救,二是赖本门飞瀑心法的所致。原来指望回到黄龙寺来,能得到师叔相助,或许能恢复旧观一二也未可知,又有谁知天不随人愿,让我遭此变故,使我一番希望成了泡影。”

慧尘接着又说道:“方丈临终之时要我转告与你,要你前往分宁坳塘村结芦守灵,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潘奇回答说:“母亲于我有生身大恩,我理应尽人子之孝。当遵父亲遗命,为母亲守孝尽忠。”

“奇儿,你可回来了,快让我瞧瞧你恢复得怎样了。”话还未曾落音,衍能已经走了进来。

见衍能走进禅房来,潘奇便要施礼。衍能忙托住说:“看到了你,贫僧便像见到了圆性一般。这段时间你身体感觉怎样?”

潘奇回答说:“谢谢师祖关心,自和你们分别后,没有几日,我便赶到了‘翠园’,方老前辈为我又进行了治疗,现在身体无有大碍。只是内力尚不足原来三成,说来不怕您老笑话,前几日在黄石二十里铺,差点被一群无名鼠辈要了性命。若不是被我师妹搭救,恐怕就无缘与师祖相见了。”

衍能听了潘奇这番话,竟是一头雾水。不知潘奇何时身边出了个小师妹,他有些茫然地问道:“奇儿,你这话说的我摸不着头脑,你啥时候多了个师妹来?”

慧尘一拍手,哈哈笑道:“师祖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夜闯黄龙寺,闹得黄龙寺鸡犬不宁的女子,便是师兄母亲的嫡传弟子,您老说说,师兄不叫她师妹,还能叫什么。”

衍能听了,惊讶地问道:“奇儿,你母亲是谁?那个门派的?她的弟子能把你父亲打伤,还能把黄龙寺闹得鸡飞狗跳,可见她的武功非常了得!”

慧尘忙说道:“师祖有所不知,师兄的母亲便是六十年前便名震武林的前辈高人‘夺命观音’,就是相距此地不远的分宁县塘坳村人,俗家名字唤作马莲花……。”

“你不用说了,‘夺命观音’是何等样人物,我岂有不知的道理。六十多年前便是威震武林的奇材,武功属于峨眉一派。”接着又对潘奇说道:“想不到你母亲竟然还有传人。这孩子为遵你母亲的遗命,单身独闯黄龙寺,就凭这一点,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一路上暗中护送你到黄龙寺来,足见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你母亲这个徒儿没有白收。”

慧因也一拍额头说:“啊呀,想不到她竟然和我们黄龙寺还有这般渊源。看来那晚我输得的确不冤。只是我叫她‘黑面罗刹’,怕是要与她结下梁子了。”

衍能笑了笑对慧因说:“你这楞头青,你那天晚上真是拣了一条性命,若是没有圆性,若是她真的来寺中寻仇,你便是有几条性命,也早死于她的刀下了。”停了停,衍能又继续说道:“我在山西五台山挂单时,便听到江湖上出了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女魔头,名字叫做‘黑面罗刹’,想不到竟然是从这儿叫起的。”

潘奇也笑着对慧因说:“师兄不必放在心上,从我与她这些天的接触来看,林锦云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断然不会记恨师兄的。”

慧尘也跟着说:“林施主既是豁达之人,师弟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我黄龙寺亏欠她的太多了,日后定当谢她。”

衍能点点头说:“你此番前去见方施主,事情可办得顺利么?”

潘奇闻言,便把自己到“翠园”后,如何与方砚竹如何前往保定,如何发现沈翰和朱棣的秘密,林锦云为救花无影如何大战沈翰,花无影又如何慷慨赴死,方砚竹准备召集武林豪杰盟誓等,一一向禅房中人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天下必将大乱,想我黄龙寺也不可能独善其间,只是陈墨雨已经前往燕京,他若洁身自好还罢,如若不然,他被富贵名利所困,而为虎作伥的话,不仅有损我黄龙寺千年清誉,也必将是天下英雄豪杰的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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