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又过去了五年有余,陈墨雨已是个风流倜傥的俊小伙了。由于他勤奋用功,诗词书画,在这汴梁府中已是小有名气了。头年参加乡试,便得中头名解元。只等来年春天参加京城会试了。
这年除夕刚过不久,腊月将尽之时。陈墨雨便张罗打点行装,要赶赴京城会试了。这天晚上他又照例来到母亲刘氏房中请安。其时陈至诚带着管家等人前往了山东聊城,接洽生意去了,没有一两个月,返回不得汴梁来。这正是陈墨雨求之不得的事儿,少了个管束之人,心中自然是快活的。

刘氏见墨雨来到身边,便慈祥地问道:“雨儿,你准备何时启程啊”?

陈墨雨答道:“娘,孩儿我准备明日启程”。

“好”。刘氏接着又说道:“此到京城,路途遥远,你长这么大,还未离开过为娘我半步,我已差福儿和你一同前去。我儿一路上须得仔细。休得贪杯误事,更不可混迹于花街柳巷之中,免我悬念”。

陈墨雨躬身答道:“谨遵母亲教诲,孩儿记下了”。

其实此时陈墨雨的一颗心儿,早以飞到了金陵城中,巴不得早日离开汴梁,脱离这处处受制的小天地。只是在母亲面前,还得装出一副听话的样子,不敢放肆而已。

“如此甚好”。刘氏点点头又说:“我最近老觉精神恍惚,心神不安。也不知会有什么事儿。前夜我作了一梦,梦中发现自己立于雪地之中,浑身满是雪花,正没奈何处,突然有一只猛虎对我迎面扑来。我正待闭目受死时,又是一声响亮,猛虎不见了,却有一神人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言道‘世事如风云变幻,祸福全凭自己善念。富贵如过眼云烟,荣华似落花流水。我见夫人不久就有血光之灾,特来搭救与你,不如随我盾入空门,求个清静平安如何?’我回答说‘我相夫教子,但求问心无愧。怎的会有血光之灾?’神人又道:‘种个善缘结个善果。布下恶因便收厄运。夫人乃是五行中人,也难怪跳不出这三界之外。也罢,我送你几句偈言,日后必有应验。夫人记住了”。

陈墨雨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想必是娘近日操劳过度了,才有这般梦境,娘不必放在心上的。”

刘氏说道:“你且听我说完,那神人留下的几句话,是:凰栖梧桐,凤求其上。劫数难逃,莫说荒唐。临渊止步,方保无恙。我却待要问个明白,神人却倏地不见了,我悚然一惊,方才醒来。才知道这是南柯一梦”。

陈墨雨安慰道:“娘,梦由心生,当不得真的,你不必太在意了。我此番进京会试,会处处小心谨慎的”。

“唉”。刘氏叹了口气说道:“自从前几年五凤楼出了那件事后,家中便日见势微,你爹爹与从前判若两人。家中若有什么祸事,必定由他而起。我儿要洁身自好,今后为人处世不求飞黄腾达,但求对得起良心二字。这几日我对梦中神人所言,思来想去,忽有所悟。莫不是指我儿的婚姻大事,要不,何来凤求凰之说。”

说着刘氏从怀中摸出一个碧绿的凤凰玉佩来,对陈墨雨继续说道:“这玉佩原本一对,十八年前,我们和你林家叔父母各执一只,以为信物。其中原由,我也早以对你言讲。虽然他们以横遭不测,但我冥冥之中感觉,你林家叔叔乃大慈大悲之人,老天绝不会这样无情,所以我总觉得他们还在人世。我儿将这玉佩带在身边,若是机缘巧合,也许能找寻到林家后人,也可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陈墨雨答应了一声后,小心地将玉佩收入怀中。

刘氏望了望墨雨后,郑重地说道:“这玉佩,我儿要小心地收好了,万万不可丢失,切记切记”。

陈墨雨见母亲对这玉佩说得如此重要,于是点点头说:“请母亲放心,我会随时把它放在身边的”。

刘氏点点头说:“如此我就放心了”。

这一晚,母子俩象是有说不完的话儿,很久之后,刘氏见天色很晚了,怕担误了墨雨行程,才催促墨雨回房休息。

第二天,刘氏将墨雨送了一程又一程,始终不忍离去。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十里长亭。见母亲似还有相送之意,陈墨雨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依依不舍的心情来。他一把拦住刘氏,跪下磕头说:“娘含辛茹苦将儿抚养长大,儿却不能在娘身边侍奉,此去千里之外,再不能聆听娘亲的教诲,心中实是愧疚。请在此受儿一拜”。

此时,刘氏早已是泪流满面,见墨雨说出这番来,便将墨雨扶起来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老死林泉之下?亏你还是个读书之人,连圣人的话都不记得了么”。

墨雨躬身应道:“孩儿谨遵教诲,自当努力向前”。

刘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这才是男子汉所为之事,时候不早了,你们启程吧”。

墨雨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母亲,与书僮福儿踏上了进京的路程。只因离会试的日期尚早,陈墨雨便取道尉氏,经信阳进入了湖广之地,十多天后便来到了长江边上的武昌府。带着福儿将黄鹤楼、鹦鹉洲、龟蛇二山和归元寺游了个遍后,才寻着一只客船,顺江而下,往金陵而来。

墨雨生于北方之地,那曾见过江南这等美景,这一日,墨雨与福儿立于船头之上,见长江波澜壮阔,奔腾不息地流向遥远的天际,江面上白帆点点,犹如湛蓝的天空不时飘过的浮云。两岸桃红柳绿,炊烟袅袅。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充满了诗情画意。墨雨不禁吟哦起王观的《卜算子》来:

水是眼横波,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墨雨才一念完,就见福儿对墨雨讪笑道:“少爷,你这春、春、春的,听起来酸不酸啊,那似乘东风破万里浪来得痛快,这才有男子汉大丈夫气概呢”。

这福儿自小便和墨雨一块长大,从没离左右半步。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便会吟上几句。

墨雨假装生气地道:“你这狗头,没来由地扫我的兴,真该掌嘴”。说着伸出手来,作势便要朝福儿脸上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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