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季颜在外面玩了一宿。可惜, 系统一个任务都没接到。
对此,它并不沮丧。据它说:【这个位面的设定已经比较高级了, 能在京城里做了这么多任务, 已经很难得了。大多数世界,除了主任务外, 你可能一个小任务都接不到。要平常心,我们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对此,显然更在意的是系统而不是她。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她的系统以前应该也有别的宿主。只是不知道, 为什么又没有了。她有预感, 就算她问了,它也不会说。因此,她便干脆不问。等她对这一切了解的更多时,总会知道的。

这也是因为大多数时候,她其实是将系统当成一个人类的。那是一个人, 跟她的关系是合作关系。他负责寻找任务, 她负责完成。获得的利益, 按着最初定的规矩来分, 大家双赢。当然,既然把对方当人, 那就要给足对方尊重, 允许对方有自己的隐私, 有自己的性格, 自己的爱好,甚至一些小心思。就像她希望自己也拥有这些,希望对方尊重她一样。

而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跟系统相处的很愉快。

过了十五,她便开始准备出行事谊。

她有两种方案,一种是自己一人,独自一人仗剑走天涯。最多再带匹马……行随心动,走到哪算哪。她自信,以自己的实力,不至于被人欺了去。最初的念头,其实就是这样。但司徒瞮在知道她的打算后,不得不提醒她,这样的想法,并不现实。“我知你并不在意,但外面但凡抛头露面的女子,无不是为生活所迫,或是下人奴仆之流。便是这些,也只在住家附近左右行动。你既是要游历,显然是要行远路。若当真如此上路,这天下怕只你一人。试想想,若是同路的俱是男子,你做什么都不方便。且他们可能不会把你成正经人,每一个对你心怀龌龊的恶意,看你的眼神全都是让人不喜,甚至厌恶的……我知你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但如此游历,有何趣味?”

想想也是,虽然可以不在意,但身边环境若是能好一些,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

而第二种方案,则是自己准备马车,带着车夫,还要一个侍候的下人。其实最好,女子出门有直系男亲在身边。但她没有这一项准备,自然也就省了那许多。下人需得是个聪明的,因为她这个娇小姐不能抛头露面,那许多事,就只能交给这个下人去办。如此一来,到是一男一女的好。毕竟她是为自己不抛头露面才带人的,若是带个女孩子,让她去抛头露面,难免不好。

这么一算,还得再加一人。

而系统也在此时提出:【建议你到哪个位面守哪个位面的规矩,其实去适应不同的位面世情,扮演不同的角色,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风光不只有山水,也有风土人情不是?就当是入乡随俗了。最主要的是,我们是生意人,和气生财……】

她被那句“入乡随俗”给劝动了。

之后,便开始准备,司徒瞮给了她一些建议,还帮她准备了两个人。一是车夫,一是随从。这两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会赶车,懂世情,圆滑世故。一个叫王甬,懂厨通医会武,另一个叫秦回,能将整个国家的地图,以及当地的势力,以及官员名单家世都背下来……以后对外,一切都可以由他来交涉。至于随身侍候的人,他到是愿意帮忙选,只是她却直接定下知绿和晓蓝两人。

因着这两人本是司徒家的人,若是她走了,留她们在庄子上,难免尴尬。而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对于奴才,宁愿跑断腿被主子重用,也不愿享清闲,被主子忘记。

时间匆匆到了正月二十,柳湘莲走了。

临走那天,一大早就到季颜这里来辞行。在她这里,他自然得不到什么千里相送,或是依依惜别。只简单的一句“一路顺风加保重,”就把他打发了。还是在系统的提醒下,给了他一些张银票。便是如此,柳湘莲也是泪汪汪的走的。

到了正月二十五,林如海得皇上召见,据说不但跟皇上相谈甚欢,皇上还在宫中留饭。他从宫中离开,人还未到家,圣旨已到,任命他为吏部侍郎,正二品。同时下达的还有另一张圣旨,赐婚圣旨。替他选的乃是一高门贵女,身分比原来的贾敏还要高上一分。

一时间,林如海又成了整个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至于之前的那些流言,早已被世人忘记。

这事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徐嬷嬷就来了院子。季颜并未见她,但她带来的东西,她也没让人送回去。谁知徐嬷嬷才走,许久不见的司徒睿突然来访:“季姑娘可知道七弟自请去戍边。”

季颜只知道,他说过完年要离京,干什么却不知道。戍边?原来也是要去当兵么?“他的实力足以自保。”

司徒睿皱眉:“不成家何以立业。”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坦然回望。

“就算不成亲,先订亲也可以。”司徒睿想着对方年纪还小,成亲必然是不成的。从季颜答应授他武艺,他便认定了这两人会走到一起,她自己也是愿意的。说到底,他依旧在用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她。

“你该跟他说。”

就是跟他说不通才想来找她,太久没见,他到是忘记了她的性子,更难说通。若不是知道她的婚姻大事并不会让父母作主,他直接就去找林如海。

“便是因我说不通,才来找你。你与他到底不同,你若开口,他怕还有几分听的。”

季颜想了想,摇头:“那是他的事。”

司徒睿起了薄怒:“七弟待你之心何其真诚,你竟是铁石心肠不成?”

“四哥。”司徒瞮顶着一头急汗冲了进来,只想阻止四哥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是显然,晚了。

但季颜的反应,也是出乎他们的预料。便是听到那样的话,亦是不动如山。甚至在面对司徒瞮时,脸色亦无半丝变化,只是看着他道:“他来了,你跟他说就是。”直接起身,将空间让给他们。

之后,那兄弟两似乎说了许多的话,司徒睿走的时候,周身气压低沉,好似谁欠了他钱赖账不还一样。但就算如此,对着季颜时,依旧没有半点失礼。忍耐心之强,让人震惊。

司徒瞮却没跟着离开,甚至也没送他四哥。等季颜回来时,他甚至还浅笑出声:“颜儿真是无情,就这么把我丢给四哥。你不知道四哥有冷面阎王的称号么?他那脸一绷起来,吓人的很。”

“你不怕他,还喜欢他。”这是她的感觉。而她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

司徒瞮嘿嘿一笑:“颜儿说得是。”他道:“都说天家无情,可我却知道,四哥待我,是真的兄弟之情,一直用心教导我,保护我,让我可以安全的,快活的长大。也免了那些争端……”

他们兄弟这么多,只他一人,活得如此轻松。甚至可以任性!因为他知道,父皇再狠,绝不会杀儿子。更知道,不管他捅多大娄子,有四哥在,他就可安心。当然,身为皇子,他自己心中也有一把尺,有些事,是绝对不能碰的。而立场,他永远站在四哥身后。

“对了,我今天来,是给你送这个。”司徒瞮不知从哪里抱了一个小檀木箱子出来。直接当着她的面打开:“这里有六个瓶子,里面都是药,是我从周太医那里得来的。这两瓶是伤药,止血生肌,效果极好。这两瓶是解毒的药剂,必然比不上你给我的避毒珠,只是那珠子我舍不得还你,便只能准备这两瓶药。最后这两瓶,乃是周太医用你上次的战利品炼出来的丹。其中一瓶被他称为龙虎丹,据说只要还有一口气,不管是中毒还是受伤,或者是寿命到了尽头,只要还活着,吃了之后,就可生龙活虎再活三五年,不成问题。最后这一瓶的效果……我不好说。不过我之前吃了一丸,抵得过我之前所有努力,还要超出许多。”

“提升功力的?”季颜了然:“你留着。”直接将药拿了出来,递给他。这种药,对她无益。不是说没效果,而是用不上。

“颜儿留着吧。这药也就第一次吃有效果。”他已经吃了。

既然如此,季颜也就不客气了。

“我过了二月二就要离开,到时,颜儿来送我,可好?”司徒瞮又道。

“好。”

…………

二月初五,宜赴任、出行、求财、嫁娶、进人口、移徙、安葬……宁郡王喝了壮行酒,打马出行。

行至城外,送行之人一个接一个。送的最远的,乃是容郡王,城外十八里亭,摆上水酒,亲自弹琴送行。

司徒瞮时时回首,却始终未等来想等之人。心中自有失落,只是如此,他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容郡王,亦看不出来。

“早些回来。”他亲手倒满酒,亲自递上。

“四哥放心。”他稳坐马上,端着酒器,一饮而尽:“待弟戎马归来,必拱你……”君临天下。只是后面这四字,他未说出口,他却已听懂。

“兄只要你平安。”

行已践,人终散。

一方打马远去,留下一路烟尘。留下的久久凝望,心中担忧不已。便是他习了高深武艺,战场上却是瞬息万变,生死难料,他如何不忧心?只是,他拦不下他,只因他知道,他需要。

“季姑娘到哪了?”直到看不见人影,他才问身边的人。

“回王爷,在望君亭。”

望君亭,离城三十里。待到中午,七弟就能到了。如此,他也会高兴一些吧。

……

望君亭,季颜早早到达,坐于亭中,清风拂面,带来融合了不知多少种野花的淡香,让她凭生一股懒意。

“姑娘,宁郡王快到了。”秦回站在高处,远远望着来路,一看到远处的烟尘,立时过来禀报。

知绿和晓蓝连忙将早备好的酒打开,那准备用来盛酒的碗,也洗了擦净。

她们才准备好这一切,司徒瞮便到了。秦回出迎半里多路,上前躬请。“宁郡王,我家主人特备下薄酒,在望君亭为郡王爷践行。”

司徒瞮眼睛一亮,连忙让手下众人先行,而他则单独骑马随他而来。

“颜儿。”到亭中,看到季颜,才露出笑来:“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答应了要送行,他们说,送得远些,你更喜欢。”因是离别,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她到不在意,让他更高兴些。毕竟,他是这世界目前为止,唯一算得上同门的人。哪怕没有正式拜师,但是“同源”一词,便是少了那个形式,也是抹杀不了的。

“我很喜欢。”司徒瞮立刻笑道:“很喜欢。”

季颜给他倒了酒,“壮行酒。”

“多谢。”他端起,一饮而尽。

到此,季颜便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了。之前已然辞过行,她也没什么殷殷叮嘱。到是司徒瞮开了口:“临行,可否告诉我,师门的规矩?”

季颜不明白他干嘛如此执着,可想想,如果将来他也要收徒,或者收女弟子的话,说不定用得上,“你当真想知道?”

“自然。”

季颜点头:“所有入门的女弟子,都必须发誓。终其一生不得出古墓,所嫁之人,必须是在不知道此规矩之下,愿意为她而死。”她垂眸:“如今已没有古墓。因此前半句已破,只留后半句罢。”

司徒瞮愕然,“为她而死?”在不知道的前提下。而他此刻已知,是不是表示……一瞬间,他后悔了,不该问的。

季颜点头,起身离坐:“一路平安。”今次是她为他送行,也是她出行。所以,谁先谁后并不重要,左右是离别。

司徒瞮呆在原地,一路被人送行,此次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马车,离开他的视线。心口突的一痛,气血上涌。连忙运转那道家心法,平息那繁杂的念头。

“郡王。”他的亲随前来催促。

司徒瞮这才收回视线,石桌上两碗,一碗已空,另一碗还是满满的。即便是为他送行之酒,她亦没沾一口。他端起酒碗,一口饮尽。啪的一声,碗碎。眼神已然重归平静……

………………

天南海北,季颜去了很多地方。

她从不为谁停留,偶有美丽的风光,却难免驻足。系统能接到的任务极少,就像它说的,会留停在人间的鬼魂极少。大多数人,都是人死念消。便是偶有不甘,也不得不放下。世间自有规则,阴间人不能留在阳间。留得久了,便要烟消云散的。京城之所以那么多,怕还得益于那些历劫的人……

因此,她一路前行,潇洒肆意。

身边的四个人,果然个个能干。让她从不需为杂事担忧,她亦深觉,其实有人跟着也很不错。她是真的只要负责潇洒就好……哪怕他们总是将司徒瞮的消息,不间断的传进她的耳朵里。

离开的头一年里,她知道司徒瞮打了多少仗,受了多少伤,又立了多少功,升了多少官。还有他送过来的信,一个月一封,厚厚的一叠,从未间断过。而他们也会催着她写回信,不谈感情,只谈风景民俗,亦是厚厚一叠,却如同游记一般。亦是一月一封,从未间断。

第二年,便时不时的有司徒瞮给她寻的东西,一点点的送过来。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但凡他能找到的,或是在信里提过的,她总能亲眼见到。而他们,也会以她的名义,准备些特产,送过去。后来时间久了,她也难免在发现时,下意识的给他备上一份。是习惯,也是情义。毕竟在这世间,他算是她唯一的朋友了。这份感情,比之林如海之间,都要更悠长些。

到了第三年,他们便有意无意的引着她去他所驻之地。她并未阻止,于是,在某个冬天,春节来临之际,她与他终于见了面。三十晚上,他来到她暂住的,属于他的小院。两人一起吃饭,放烟花,守岁。他身上杀气凛然,实力却已变得极强。他们动了手,只将将是个平手罢了。

之后,她再次离开。他虽然不舍,却未留她。

而仅是当年夏天,她便听到他班师回朝的消息。同年年终,皇上禅位于容郡王。而司徒瞮被封亲王,同时还有赐婚圣旨。

从此,关于他的消息,便不再有了。

同年,季颜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日久生情果然是有道理的,几人出行不到两年,知绿跟晓蓝,就跟司徒瞮安排的两人之间有了情愫。季颜虽然自己未曾恋爱过,可却并不是迟顿的人。发觉之后,又过了半年,见他们越发情浓。便作主让他们成了亲,如今两人双双有孕。

这个时代,孕妇是很危险的。但凡有一点不好,肚子里的孩子就可能出事。生孩子,又是一道鬼门关。

如此一来,她自然就选择停了下来。

他们所停之地,正是广州,哪怕是十二月,依旧是温暖的。且这里是港口城市,能见到许多泊来品,更因为有许多外来人口,使得一些外邦的风俗习惯被带了过来……使得这里也因为这些人和习惯的影响,使得这里的民风,不那么保守僵化。在这里,她能看到许多女子穿着洋装参加宴会,也能看到许多贵妇淑女出门……哪怕是偶有人摇头大叹“世风日下”,亦不能阻止女子对自由的向往。

这让季颜觉得,在这里过冬,十分不错。于是便直接拍板定案,暂时不走了。

秦回他们也是松了口气,不管他们之前如何身份,想法如何。带着两个孕妇出门,实在太麻烦,也太危险。且,他们都舍不得自己妻子辛苦。因为跟着姑娘走了这么久,受她的影响是难免的。他们绝难再将自己妻子当成件衣服,随便换。如果他们敢三心二意,姑娘第一个废了他们。因此,从一开始动心,那就是真的把她们当成一生相伴的人。

既然用了真心,自然难免疼惜、爱护。

如今她们为他们孕育下一代,他们自然更加上心。安定是必须的,更不能再让她们辛苦去侍候人,得找人侍候她们才行。

于是,季颜一下令,他们立刻准备起来。

先买了宅院,把人安定下来。接着立刻买了几十个奴仆,里里外外,全都支撑了起来。让姑娘和两个孕妇,绝不必再伸手劳累半分。

“姑娘。”知绿挺着肚子,缓缓走过来,身后跟着十来个女孩。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小的不过七八岁。“这是我先从众丫环里挑过一遍,觉得还不错的。姑娘看着先挑两个合眼缘的,回头我跟晓蓝教两天,再给姑娘送来。”

季颜便当真挑了两个,一个赐名调红,一个赐名和紫。

“我不急着用人,你们慢慢来。”到底是孕妇,不能太劳累。

“姑娘放心,奴婢省得。”人早就该给姑娘调*教好的,可惜一直没能安定下来。

“对了,让秦回挑两个可靠的人,替换他们两个。”这是她在停下来的时候,就想好的。既然他们都已经成了家,总不能还跟着她到处跑。

知绿微怔:“姑娘?”

“你们以后不必再跟着我,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

“奴婢跟当家的,只愿能一直侍候姑娘。”知绿眼眶微红。

“先备着吧。”看到海,看到港口,让她动起了出海的念头。对于她来说,去哪里都无所谓。可对于他们,却是故土难离。这个国家,这片土地,就是他们离不了的根。且,有了孩子,到底已是家了。

人一旦心里有了家,就有了眷恋。再如何飘泊不定的性子,也难免要迟疑。他们与她不同,她在这个世界找不到根,所以宁愿飘着,去看各种风景。哪怕是听听不同的方言,去猜猜不同的发音所代表的意思,也比枯坐在一方院中更有意思。更别说,这样的飘泊于她,等于就是一份职业。

算是自由职业者,随她心意爱做不做。但既可有所收获,总比无所事事强。她乐在其中,却并不愿因此勉强别人。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世界上,一点都不缺人。这些奴仆,只要花少许的钱,稍微调*教一段时间,就可以完美的上任。

“是,姑娘。”

之后,果然就见秦回他们也带了两个人。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叫费离,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叫王大牛。两人都是孤身一人,无任何家累。那费离尤其伶俐,不但读过书识过字,连这港口里来来去去的外国人的话,他基本上都能听懂。只是在说上,弱了些。王大牛是个退下来的大兵,腿受过伤,走路有些不稳,但却天气一股子力气,在马头上背货,一人顶别人三个。而且,赶车是个好把式。

至此,季颜有事没事,就带着费离和调红在广州城里到处逛起来。

过了年,知绿晓蓝两人肚子越来越大,季颜已经成功认识了几个外商的夫人。并且得到她们的首肯,获得了搭顺风船的许可。然尔她没想到的是,就在两个孕妇先后生下两个大胖小子,她准备出行的时候,司徒瞮居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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