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辰也冷着脸,生气地道:“一点儿也不懂规矩,姐姐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小绿咬着嘴唇,不敢说话了,心中却想如今这大小姐再不像以前那么好欺负,她也只能收敛着,但一想到夫人和二少爷交代下来的事情,让她时时盯着大少爷,若是今日大少爷听了大小姐的什么话,回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夫人交代了。

白木槿没有搭理她,牵着白慕辰的手就进了内室,喜鹊在外面守着,屋子里只有瑞嬷嬷和鸳鸯在一旁伺候。

鸳鸯端了两盘精致的小点心,一盘金丝豆饼,一盘枣泥糕,都是白慕辰平日里最爱吃的。白慕辰来到白木槿这里也不拘谨,高高兴兴滴拿着点心就吃了。

白木槿见他这样,也满心欢喜,如今她在这世界上最牵挂的人也就是这个弟弟了,她这一世定要护他周全,给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白慕辰见自己姐姐看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些伤感,便放下手里的点心,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了?是不是在相国寺受了委屈?”

白木槿摇摇头,露出难得的真实笑容,道:“没有,从今往后谁也别想再给我们委屈受!”

白慕辰也不是个傻的,自然听出白木槿话里的深意,抿了一下嘴,拧起眉峰,道:“姐姐,你有什么事都别憋在心里,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你!我不想看到你一个人与她们苦苦周旋,辰儿也心疼你!”

白木槿没有料到白慕辰竟然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怔愣,眼睛微微有些涩,重生以来,她第一次有了真正想要流泪的冲动,可是终究没有流泪,反而笑了,弟弟多像她的迅哥儿啊,一样懂事,一样乖巧可爱。

“傻瓜,你只管好好读书,其余的事情都不用操心,姐姐不苦,能活着就不苦!”白木槿轻轻抚摸了一下白慕辰的脸,到底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她怎么忍心让他也沾染上那些污秽的事情,他虽然不应该天真纯良,但也不可过多接触黑暗。

将一切肮脏龌龊都留给她就好,反正对于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摆脱这样的命运,她不怕黑暗,不怕沾染血腥,她只怕不能手刃仇人!

白慕辰听了这话,一点儿也没有高兴,反而有一种自己不被承认的挫败感,皱着脸道:“姐姐,你不相信辰儿可以保护你吗?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

“我知道,可是男儿志在四方,不可为了这后宅的龃龉费神,你记住,你是宁国公府的长子嫡孙,将来你会是宁国公,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成为最优秀的继承者,等到那一天,你就可以张开羽翼,真正护着我,懂吗?”白木槿一脸郑重地告诫白慕辰,她不希望他成为和女人一样只知勾心斗角,而放弃了一个男人真正该去做的事情。

白慕辰仿佛有所顿悟,他猛然站起来,看着白木槿,一脸严肃:“姐姐,我明白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再也不必害怕,让你过平安喜乐的日子,绝不给别人伤害你的机会!”

他突然明白,他能帮助白木槿的,不是帮她去和继母以及两个弟妹勾心斗角,而是强大自己,用男人的方式去守护姐姐,因为以后,他才是唯一可以让白木槿依靠的后盾!

白木槿欣慰地笑了,她的弟弟如此聪慧,一点就透。他比自己还明白,她若不是遭逢前世的灾难,怎么也不会明白那母子三人是怎样一副蛇蝎心肠,还对她们掏心掏肺,白慕辰却是一直都戒备着那三个伪善的人。

只可惜,她离开白府之后,连累的白慕辰也彻底遭到了白世祖和祖母的厌弃,才让陆氏有机可乘,让他死于非命

想必前世他之所以甘心变成陆氏所期望的纨绔子弟,也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斗不过陆氏母子三人,父亲偏心,姐姐糊涂,祖母更是指望不上,他只能隐忍,然而陆氏竟是连他这样一个已经不能继承家业的长子都不放过,非要赶尽杀绝了才罢休!

心头的恨意汩汩而涌,如毒虫噬咬着她的心,每一次要试图压下这些恨,都要费劲她的力气,不可以妄动,可想到陆氏和她的两个儿女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还有随时卷土重来的机会,她就觉得无法忍耐。

可是不行,她必须要慢慢地折磨她们,直到有一天可以彻底毁灭她们为止,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白慕辰被白木槿这瞬间释放的冷意所慑,他是发现姐姐从那次撞倒头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可是从未见过她有这样慑人的一面,他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深深的心疼,姐姐一定是经历十分惨痛的事情,才会有这样彻骨的恨和痛吧?

他紧紧攥紧拳头,深恨陆氏的狠毒,可是现在他只有十岁,还没有强大到可以让姐姐无所顾忌地生活在宁国公府,总有一天,他会执掌国公府,不,是让国公府更加显耀,然后姐姐就再也不用受人欺辱!

姐弟二人静静地坐在窗前的榻上,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光束中尘埃飞舞,在这安静的午后,有一种默契在渐渐形成,很多年以后,当白慕辰再回忆起此情此景,也不禁轻轻叹息。

他侧目看了一眼背光而坐的白木槿,她的脸有些不真切,但朦朦胧胧,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姐姐竟是这样绝色出尘,让人看了移不开目光。

话分两头,陆氏虽然受了一顿毒打,伤痕累累,但打她的人,到底是府里的下人,虽然受了老夫人的指示,也不敢下狠手,所以她的伤表面看起来严重,其实也不过是些皮肉伤,将养些时日便好了。

她早已在第一时间派人日夜兼程送信给在外办公的白世祖,故意将事情说得含糊不清,又稍稍透露了一点儿是白木槿从中作梗,不仅害的她受罚,还将白云兮被迫关进了家庙,亟待白世祖回来救命。

她猜想白世祖收到信定会以最快速度赶回来,而她又早就派人去家庙和白云兮通了气,让她沉住气,切莫再做出不当之举,这样等白世祖回来,她就有理由将白云兮接回来了。

“嬷嬷,兮儿她可好?有没有答应我要好好的?”陆氏趴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杜嬷嬷是陆氏身边最得力的,是陆氏的奶娘,所以也是陆氏最信任的人,很多时候陆氏想不周全的事情,都是杜嬷嬷从旁出主意,陆氏能坐上国公夫人的位子,她也是功不可没。

杜嬷嬷点点头,道:“夫人放心,小姐是个聪明的,定然不会让夫人失望!”

“哎,这次的事情也怪我,没想到那小贱蹄子能那么幸运,不仅逃离了竹林,还得到了明远禅师的青眼,要不是如此,老夫人也不会如此偏心她!”陆氏愤愤不平地道,眼里尽是嫉恨。

杜嬷嬷递了一个梅子到陆氏口中,不紧不慢地道:“夫人,你要沉住气,我之前就劝过您,不要轻举妄动,大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不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加上她现在又有老夫人支持,你若不能一击必中,就不如不动!”

陆氏撇了一下嘴,不忿地道:“我是实在气不过,因着那死丫头,我都已经吃了好几次亏,兮儿也因此受了不少委屈,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我的傻小姐,哎……你让奴婢说什么好,你在陆家的时候都能隐忍那么多年,如今怎么反而忍不了了?她白木槿说到底也只是个女儿家,你如今是她的母亲,你什么也不必做,她也得敬着你,孝顺你,否则说出去,她必定遭人唾弃!你若看她不舒服,再过两年,就将她远远地嫁出去,至于嫁个什么人家,只要面子上过得去,里子怎么样,谁又能知道?”杜嬷嬷语重心长地劝慰道,似乎对陆氏这些日子来的表现十分不赞同。

陆氏听了杜嬷嬷的话,方才觉悟,叹息了一声道:“我原先也是这样想的,以前她乖顺又愚笨,事事都听我的,我倒不觉得怎样,可自从出了芸香草那件事,她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处处与我作对,我真真是被气晕了才想下手整治她一番,哪知道竟然一次次着了这丫头的道,我怎么能忍得了?”

杜嬷嬷拍拍陆氏的手,露出了一丝深不可测的笑容,道:“所以说夫人是想差了,那大小姐即便再厉害还能一辈子留在府里?您的精力不该浪费在她身上,一个姑娘,最多也就是一份嫁妆的打发了,当年陆婉琴留下的嫁妆,分出一些去,又有什么损失?最重要的是国公府能在夫人手里,将来是谁承袭爵位才是您该关心的!”

陆氏心里咯噔一下,一脸懊恼地看着杜嬷嬷,道:“多亏嬷嬷提醒,否则我真要着了那丫头的道儿,我好不容易才能熬到今天,怎么能将这到手的荣华富贵拱手送还,白慕辰休想压在轩儿的头上,这国公府必定是咱们的!”

陆氏说着,眼神越发坚定起来,嘴角带着一丝冷狠刻毒的笑意,白木槿再嚣张又怎么样,只要她的儿子能够继承爵位,哪里还有白木槿的事儿?等过两年,她再给她安排一门“好亲事”,让她一辈子都没办法逃离自己的掌控!

想到这里,陆氏一扫连日来的苦闷,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白木槿的凄惨下场。

杜嬷嬷见她这样,知道她明白过来,便笑着道:“夫人能够想明白就好,老爷回来了,您也不要闹,只想法子将小姐接回来便罢,也多和舅老爷走动走动,他才是夫人的最大依仗!”

杜嬷嬷所说的舅老爷就是陆凝香的胞兄,陆丞相的二子陆兆安。虽然是庶出,但陆兆安倒是十分有本事,凭着陆丞相的帮衬和自己的钻营如今在御前行走,得了皇帝的青眼,所以陆凝香这些年能在宁国公府如此得脸,也是有这个兄长的缘故在。

陆氏一听,心中有了计较,忍不住拉住了杜嬷嬷的手,感激道:“嬷嬷,若不是您在我身边提点,我怕是要做错许多事!”

杜嬷嬷听了此话,心里也是十分受用,面上却谦恭道:“夫人说哪里的话,您可是我一手带大的,奴婢这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您身上,您好,奴婢才能好!”

主仆二人一时间絮叨起往日的情分来,说了好一会儿子话,倒是让陆氏更加警醒起来,心中也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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