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有些意外,她朝前走了几步,果然如同宋慈所想的,此人正是那日自己在城西野坟所遇到的所谓张于氏。
“你怎么知道是我?”

宋慈微微一笑:“这很简单,因为你暴露的实在是太多了……”

既然宋慈已经戳破自己的伪装,于姑娘也就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她索性将手中那只泛着诡异光芒的灯笼吹灭,搬了张凳子坐下细细的端详着宋慈:“敢问大人是如何看出来的?”

宋慈并不着急回答,而是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对方,后者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茶接过来抿了一口。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于姑娘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会暴露。”

于姑娘诧异的道:“那大人倒是说说看,小女子是如何暴露的。”

宋慈并未着急解释,只是说了一句多有得罪,便伸手将对方的小腿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轻轻一抬手将她的绣花鞋给脱了下来。

“你……”于姑娘站了起来,她愤慨的看着宋慈转身便要走,宋慈急忙上前将她拦住。

“于姑娘不是问本官是从何看出的吗?怎么,本官想要解释的时候于姑娘便要走了。”

“你这当官的,让你说理由你说就是,为什么要脱小女子的鞋子!”于姑娘悲愤交加,借着昏黄的灯光,宋慈依稀能够看到她脸上的一抹红晕。

“若是不脱姑娘的鞋子,万一姑娘以为本官空口无据,那岂不是坏了名声?”宋慈说道。

于姑娘感觉宋慈说的有理,便转身坐回到凳子上,她倒是要瞧瞧宋慈是如何人认出自己的。

只见宋慈将那只鞋子翻过来,将鞋底冲着二人。

“于姑娘应该不知道自己走路的时候会微微前倾身体,将所有的压力全放在脚掌上。这种走路方式是常年在山区生活的人独有的,因为需要爬山,所以要前倾身体,将重心放在脚掌才不至于滑倒。而赣州之地虽有山峦,但大多地势平缓不用如此费力,于姑娘若是不信请看这只鞋子。”

说完,宋慈将鞋子举起递到了于姑娘的眼前:“这双鞋从鞋面上来看应该是一双新鞋,估计姑娘穿它也不过十天半月,可现在可以明显看出这鞋底的前半段磨损严重,而后半段几乎完好无损,这恰可验证本官所言。”

但是于姑娘似乎却并不买宋慈的账,她一把将鞋子抢回来穿在脚上不屑道:“难道大人凭着一双鞋就能认定吗?”

宋慈摇摇头:“自然不是,因为你的身上还有其他的漏洞。”

“其他的漏洞?”于姑娘呵呵一笑:“我怎么不知道?”

“你自然不知道,但本官却看的分明。”

见宋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于姑娘料定对方已经掌握到了什么关键性的消息,但如果现在自己就坦白承认的话,那之前绕的这么大一个圈子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好,那你倒是说说,你还看出什么了。”于姑娘将头发拢到脑后梳理整齐,饶有兴趣的盯着宋慈。

宋慈也并不慌乱,开始逐一分析:“首先,我们初遇的那天,当时本官不知道情况所以并没有怀疑,等阿实前来的时候本官才知道那地方是一处野坟,回城的时候我特意观察了一番,距离那处野坟最近的村庄起码有七八里。大清早一个姑娘家出现在七八里外的一处野坟上香,难道这就不值得怀疑吗?”

于姑娘不屑一笑:“那又如何,我当儿女的自然要尽到这份孝心,这又能说明什么。”

“好!”宋慈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方才于姑娘说自己是祭奠父母,但是你父母姓甚名谁,老家在哪,墓碑上刻的又是什么字?”

“我……”于姑娘瞬间哑然,她没有想到宋慈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询问自己。

见她哑口无言,宋慈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本官曾经在姑娘离去之后将所有的墓碑看了个遍,这野坟的墓碑最高的只有一尺,说明野坟之中所埋葬的都是一些横死的少年人。”

于姑娘没有说话,而是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裙子。

宋慈见状急忙继续道:“而且姑娘之前曾经来到大狱中说自己是张瘸子的妻子,本官可不是瞎子,他张瘸子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娶得姑娘这般貌美的妻子,况且……”

“好了!您不要再说下去了。”于姑娘打断了宋慈的话:“我原以为宋提刑只是徒有其表,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是民女低估大人了。”

宋慈叹了口气:“老实说本官曾经怀疑过你,但是本官一直都觉得你这样做没有什么理由,但直到今日本官带着属下押着方有德回来正巧碰见你在街边叫好,这才下定了决心打算赌一把,让阿实前去查查你的底细。不想你自己却送上了门来,说吧,你如此这般可是有何冤情想让本官替你做主?”

宋慈此言一出,对面的于姑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她便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民女于瑶瑶恳请大人彻查赣州鬼市一案,还我哥哥一个公道!”

“你哥哥?”宋慈微微皱眉:“莫非你哥哥是?”

于姑娘抬起头,对宋慈道:“没错,我哥哥便是八年前因为鬼市横死的江州知县于庆!”

宋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女子竟是江州知县的亲妹妹。

“可距离令兄之死已经过了八年,姑娘为何至今才打算将此案翻出来?”

听到宋慈所言,于姑娘长叹了一口气:“大人不知,这赣州城内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民女也曾求助过其他大人。虽有些大人相信民女开始着手调查,但是最终他们都死于非命。”

宋慈一惊:“你是说死去的那些官员都是因为受到了你的委托?”

于姑娘点了点头:“正是。”

“那你就不怕本官也死于非命?”

“宋提刑与他们不同,您自然有着自己的方法可以保命。”

宋慈被于姑娘的话给逗笑了,她怎么就认为自己与其他官员不同呢?

“好,我们先不说这个,你先起来,我们来说说这鬼市,还有你为何杀了霍保正。”宋慈朗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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