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的守岁夜,小鱼儿都坚持不到时间。
今年也不例外。

还不等新年的钟声响起,她靠在容逾安的肩膀上,便已经沉沉的睡去。

呼吸浅浅,平缓而悠长,让人贪恋沉迷。

容逾安保持着一样的动作,偏过头看她,视线从她光洁的额头,向下移动到她挺翘的鼻梁,红艳艳的唇瓣。

他调开视线,抿了抿唇。

一直到遥远的钟声传来,一下又一下,古老而沧桑,像是裹挟着数千年的寂寞。

容逾安肩膀轻轻的动了动,小鱼儿睡的很沉,完全没有察觉。

他轻手轻脚的将小鱼儿放下来,让她完完全全的躺在床上,直到此时,她还是没醒。

容逾安给她盖好被子,临走前,在她小脸上亲了下, 转身离去。

又长大了一岁。

似乎随着年纪的增长,过年不再变得那么有意义。

每天唯一值得期待的事情,就是看见小鱼儿。

容逾安一大早,就穿戴整齐,他拉开门的那瞬间,看见小鱼儿正在等着。

这一天都因为,那单纯的笑脸,而点亮了。

他们两个人携手并肩的去跟容玄和方朵朵拜年,收获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小鱼儿高兴的不得了,容逾安看她那么喜欢钱,刚想把自己的红包给小鱼儿,却见她先一步塞了过来。

两个红包都到了他手里。

容逾安不是很理解,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

“给哥哥。”小鱼儿道,“哥哥可以去买好多好吃的。”

“……”容逾安的心情复杂,本来给红包这种事,已经被小鱼儿抢着做了,如今就连他的台词都被她一起抢走了。

作为男孩子的尊严,还有哥哥的威严,都被挑战了。

他站了会,抓过小鱼儿的手,把红包全部塞给她。

“哥哥?”

容逾安又从怀里取出来,自己为她准备好的红包,又塞给了她。

小鱼儿懵逼无解,“哥哥???”

“都是给你的。”容逾安道,“你要是喜欢哥哥的话,就收下。不然,哥哥不高兴了。”

他说的话直白易懂,小鱼儿努努嘴,收起来红包的时候,还是满心欢喜,“谢谢哥哥。”

“以后这种事情让男孩子来。你不要抢,知道吗?”

小鱼儿又圆又大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思考,那种事情要让男孩子来?

思考无果的小鱼儿,索性不想了。

跟着容逾安一起跑到席煜府上,再次跟席煜和蔺静拜年,又收到了脸两个大红包。

这回小鱼儿主动的道,“哥哥,你的红包给我吧!”

“……”成吧。

容逾安想,其实还是有点主动的,她就不能等着他好好表现一回吗!不过看她开心,一切也不是那么重要。

过年除了收红包,到处拜年,并没有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容府和隔壁席煜府上,接连好几天都是人山人海,络绎不绝,每天都有好多大臣们上门来拜年。

容逾安告诉小鱼儿,在正厅站着能收到红包后,小鱼儿果然听话。

在正厅站了一天后,收获颇丰,第二天欢天喜地的拉着容逾安一起站岗。

“……”

容逾安只好陪着她,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前来巴结容玄的大官大臣们,少不了要包两个红包。

等收到了红包,容逾安就都给小鱼儿,小鱼儿数钱数到手抽筋。

到了正月初八,几乎上府上才平静下来。

而这一天,隔壁的蔺静要生了,从一大早起,就开始折腾,到了夜幕完全黑下来,屋子里才传出来婴儿啼哭的声音。

席煜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人称呼爹爹,但是却是最紧张的一次。

这是他的孩子,他和蔺静的孩子。

当抱着那小小的一团,皱巴巴的,完全看不出美丑的小肉团,席煜的整条手臂都在不停的抖动,容玄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跟方朵朵打趣,“你瞧他的那个样子。”

方朵朵无语的在他胳膊上拧一圈,“你别说人家,说的好像你当时好到哪里去一样。”

生安安的时候,容玄的确没在身边。

后来等三年后回到方朵朵身边,看着那么大的儿子,他同样激动的夜不成面眠。

甚至后来容逾安一直称呼他是大哥,要和他认兄弟,他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

方朵朵生康康的时候,他是在的。

那时候的感觉……容玄勾了勾唇角,幸福又紧张,心疼又敏感,听着方朵朵当时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把手掌心掐的流血。

当时他抱住康康的时候,德行应该也是这样吧。

想着想着,他看向身边的女人,不知不觉,竟然一同扶持着走过了十几年。

相爱真好。

席煜已经进去看蔺静了,走路都是虚浮的,容玄将方朵朵抱在怀中,捧起她的脸,情之所至,不由自主的吻下去。

方朵朵一怔,想推已经来不及。

他声音低沉,喃喃的道,“朵朵,我爱你,我们还有无数个明天。”

无数个有你的明天。

方朵朵含糊不清的嗯了声,被他吻得脸红心跳,才一把用力的推开他。

容逾安拉着小鱼儿,捂住了眼睛,小不点的人,此刻正一本正经的背对着他们,仿若什么都不知道。

装!

跟他爹一个德行,都特别会装!

方朵朵抹了抹嘴巴,气的捶容玄胸口,“混蛋!”

男人低沉的笑声,夹杂在风中。

席煜喜获千金,高兴的不得了,有钱人到底财大气粗,当天就在门口设了流水宴。

京城里到处都在传席煜,有说席煜有钱的,还有说蔺静有福的,总之,大家吃流水宴的时候,总会感叹几番。

接连一个月,小鱼儿每天的主要任务,除了养脑门上的伤,就是拉着容逾安去看隔壁的小妹妹。

她蹲在摇篮旁边,看着小妹妹睡得香甜,对容逾安说,“哥哥,你快看,妹妹好可爱啊!”

容逾安瞥了一眼,心里冷嗤,再可爱都比不上她的可爱。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好,有多可爱,有多惊艳。

容逾安至今还记得,捡到小鱼儿的那天。

寒冬腊月,地上都是厚厚的积雪,他正好途经那片树林,士兵报道说,前面遇上了一个小包袱。

容逾安亲自下车查看,翻开小包袱,就看见她。

那么冷的天里,她安静的睡着,脸颊被冻的红彤彤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的第一眼,容逾安就再也挪不开,似乎注定了这一生的羁绊。

他检查过了,当时的她还没有死,还有呼吸,欣喜之余,想都没有想,就把她抱上了车。

车子里面暖和,差不多用了一个多时辰,她冷冰冰的身子,才彻底暖和起来。

后来,她醒了,睁开眼睛的那瞬间,又黑又亮。

容逾安彻底沦陷。

他觉得生命有了意义,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这种纯粹的信仰,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非但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退片刻,反而更加深刻更加坚定。

耳边小鱼儿叽叽喳喳的声音,还在响个不停,一会摸摸小妹妹的手,一会摸摸小妹妹的脚,一会又戳戳小妹妹的脸,玩的不亦乐乎。

容逾安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就是这么趴在她旁边,陪她玩耍的。

“哥哥!”小鱼儿又发话了,“我喜欢她!”

我也喜欢你啊。

一直一直都喜欢你啊。

容逾安看着她,小鱼儿未曾察觉,也未曾看到,他眼底的情感有多深沉。

日子如同泡沫。

小鱼儿这天玩到下午,觉得肚子咕咕叫,想去外面买糖葫芦吃,容逾安自然随行。

两个人从席煜府上出来,没走多少,就到了最繁华的街巷。

容逾安带着她买了糖葫芦,扭头的时候,无意中似乎看见了有什么人迅速的藏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想了会,如果没有记错,刚才那个,好像是幽月。

幽月居然又回到了京城?

这个想法,让容逾安不是那么愉悦。

他对旁边的小鱼儿道,“小鱼儿,我们回去吧,哥哥忽然想到,夫子交代的有些功课,还没有做。”

容逾安要回去问问管家,派人去查查幽月。

鬼鬼祟祟,心思深沉,指不定会有什么别的打算。

想到上次她对小鱼儿下手,容逾安的后背就一阵阵发麻。

小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容逾安这么说,当即点头同意。

两个人往回走。

谁想到还是晚了几步。

他们没走几步,就被两个中年人拦住了,那两人一男一女,男人身材还算高大,但是太过于瘦削,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而女人更是沧桑,一张脸上写满了岁月,不过看的出来,女人的五官还算不错。此时,她正定定看着小鱼儿,目光如狼似虎。

容逾安警惕起来,他上前一步,将小鱼儿推到身后藏起来,对对面两个人说道,“麻烦让一让。”

就在这时,那女人却忽然哭出声来,“孩儿啊!你是娘亲的孩儿啊!”女人这么一哭闹,原本大街上的人,都围了过来。

容逾安皱眉,那女人直接跪坐在地上,“我的孩儿啊!娘亲找了你这么多年,可算是找到了你!我的姑娘!我的亲姑娘啊!”

她哭喊着,双手指着容逾安身后的小鱼儿。

小鱼儿反应过来,从后面悄悄探出头来,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似乎是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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