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弦与高灵修第一次相见,正是他携了部下绑她入抖溪镇时,高灵修说过流云曾入他梦里,将七弦的踪迹透露给他,所以他才能及时的与她狭路相逢于抖溪镇。虽然她对当时入住的客栈名字都想不起,但是与流云有关的一切事情她向来记得很好。
经过七弦一番回顾,众人把目标定在高灵修身上,但是楚楚楚还是很茫然:“高灵修为甚与巫婆勾结,伤害七弦呢?”

“也许巫婆的目的只是监视七弦,而高灵修是她安插在帝都的一双眼睛。”穷鬼细细一分析道,“巫婆手上有足够的筹码让高灵修乖乖为她办事,所以高灵修本人许是与七弦无冤无仇。”

折疏给苍梧探了一把脉:“心神稳了很多,再睡一会儿就会好了,大祭司你可以放下心了。”扇子一打,折疏又隐约一笑,“流云那人其实还是不错的,若不是七弦,本窟主也能和她做好朋友,呵呵。”

楚楚楚朝她翻白眼:“您的兴趣的确与她很搭。”

屋内一片寂静。

楚楚楚从袖袋里掏出一包莲蓬和嫩叶子,道:“七錵在哪?我们吃荷叶蒸饭吧,据说味道不错。”

屋里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到,七弦微感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众人面色忧郁,吞吞吐吐,最后还是折疏看不下去,替他们答了:“喏,看到外面停的那口棺材不?七錵就在里面。”

七弦震惊:“她死了?”

“对,死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但看那伤痕像是被无数细针扎死的,你想看的话,本窟主可以带你去看看。”

折疏作势就要起身,却闻七弦淡淡一句:“不必了。”

折疏正想着七弦是不是被巫婆养太久了,兴趣变得冷血,但下一刻却见她拿出了现世镜,镜面上波光粼粼,宛如碧水徜徉。折疏一愣:“你要看。”

七弦咬破手指,一滴鲜血落在镜面上,碧水宛如砸了石头的湖面轰然散开,青墙红瓦映在镜子中。

七錵清淡的嗓音在宫墙里铿锵有力的响起:“即使夫人百般要置我于死地,我也不会成为你的爪牙,杀害夫人!更何况,夫人跟你有露水之情,帝皇为何要杀夫人?”

帝皇因被司墨染伤的很重,一直卧病在塌,此时却甚有精神的坐在案桌后摆弄玉玺:“社稷在前私情在后,朕与蔻儿的确相交一时,但此时社稷堪危,蔻儿既然成了障碍,自是除之而后快。你一心为蔻儿却落得今天这后果,朕没理由再趟你后尘。”

七錵向来清秀的眉目此时也蕴满了怒色:“自古帝王皆无情,夫人从前天真无邪,因你才变得多疑狠辣,她冒着天大的危险为你育儿,你却嫌她成了障碍要灭口,呵,夫人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的。”

帝皇从桌子上累积成山的折子中抽了一本扔给七錵:“这是蔻儿前日送来的信,看了这封信你还能觉得她天真吗?”

七錵弯身拾起折子,折子中夹着的是一张宣纸书信,写字的人力气用得很大,纸背面都映着清晰的字迹,宣纸上书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书信主题很明显——就是让帝皇不择手段杀了她云容容。

七錵握着书信的手指紧的发白,她的脸色也是惨白的吓人,帝皇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一双桃花眼笑得媚色横生,衬着他不算老的面孔很有英姿勃勃的味道。良久,七錵手中的书信摔在地上,她垂眸默了了一段时间,突然低低说了什么。

帝皇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七錵极慢的抬起眼,无言得望着他的眼睛:“你知道司墨染是你儿子吗?”

帝皇握着茶杯的手顿住了,眼角媚色转瞬即逝:“你说什么?”

七錵似是疯狂了,笑容变得残忍冷酷,很符合她拜火教成员的身份:“呵,你果真不知道。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娶亲生女儿,这种乱伦的婚姻是不是很得你的趣味?你儿子对你恨之入骨,甚至还挖了你心脏,你有什么感想?夫人明明知道司墨染是你儿子,还坐看你们生死相搏,你是不是也很欣赏?呵,这就是报应,即使你是真龙天子也无法逃脱命运的报……”

窗扇突然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推开,密集的白光仿佛弓弩一般急速射进来,七錵来不得躲闪,被白光钉在墙壁上,她茫然的低头去看,发现那些白光原来是密密麻麻的,额头上有潮湿温热的液体淌到她眼睛里,七錵眨着眼睛,血液越积越多,渐渐模糊了视线。

帝皇似乎也愣了半瞬,转而看向窗外:“蔻儿?你何时来的?”

濒临死亡的七錵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窗外迎风而立的左相夫人,她白皙美丽的面庞即使染了恶毒还是透着温婉。她当初因这温婉而生,最后也因这温婉而死,也算是个完满的结局了。

在七錵闭上眼睛的那刻,七弦关闭了现世镜,她的神情太过复杂,楚楚楚以为她受到了现世镜的反噬:“你没事吧?”

七弦撑腮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突然迷迷瞪瞪的道:“好想杀人。”

灵均附和道:“我也想给苍梧报仇。”

穷鬼拎着茶壶给每人泡了一杯茶:“一大把年纪了,你们怎还这么年轻气盛的。所谓仇恨,除了仇恨什么也孕育不了,你难道想他们的儿孙辈前赴后继的抱着刀剑才追杀你们吗?”

灵均冷笑:“江湖本来就是快意恩仇的地方,我们又不是出家人。”

楚楚楚忧闷的很:“先不谈这个,女萝和司墨染这边要怎么解决,烟菲极有可能被铸剑阁的人捉去了。”

七弦握着茶杯的手一颤,一杯茶洒了大半:“女萝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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