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个王麻子的霸道样,趾高气扬的欺负方力,我就念头不通达。”走在路上,梁红英悲愤的道:“相公必须要严厉打击这些恶霸贩子,该是召富安南下主持地下工作了。否则就算有了霸鸡,大部分的利润,还是会被王麻子这样的人抽走的。”
高方平摇头道:“江州不需要富安。这有几个原因,第一,这里不是我主政,许多东西就变得不同了。第二现在我官不小了,看着我的人就更多了。太草根的模式已经不适合了。第三,王麻子那样的人在一千年以后也会有不少,这个不可杜绝。政策太过头,容易导致矫枉过正。”

顿了顿,高方平道:“有时候呢,商业,就要以商业的手段去解决。所以这就是国企的用处。简单的说,如果我用权威手段,逼迫王麻子提高收蛋的价格,其实那是很低劣很失败的行政手段,在郓城可以那是因为郓城是我主政,我说了算,那个时期也属于我原始积累的粗放式奋斗阶段。而在江州,蔡攸他随时可以拆我的台子。蔡倏去找蔡京弹劾我破坏朝廷政务规矩,破坏商业规则是说得通的。但是换个模式,我不主政也不干涉,只要有利润,我掏钱去收购百姓的鸡蛋,然后拿去卖,如果我出的钱比王麻子高,那么他还能收到鸡蛋吗?”

“方力自己去街市上卖鸡蛋会被公差干扰,国企去卖呢?我去卖呢?那个时候王麻子只有两条路可走,一,随大流提高收购价格,和我一起赚合理利润。二,他威胁养鸡户,必须低价卖给他。一但到了威胁人的时候当然就是‘霸市’,那就是刑法的问题而不是商业问题了。官府解决起来也就会容易许多。”

……

“高方平已经疯了,他作为一个官老爷,想不到吃相开始难看,他打算与商争利。大家听说了吗?他作为一个朝廷主要官员,他已经准备在市面上收鸡蛋了?”

“哼,让他收,看他能收多少,再看到底有多少士绅会买他的蛋?一但卖不出去,就算他家大业大看他有多少钱去亏损。天气转暖,鸡蛋不易存放。看他有多少能耐?”王麻子也参与进去咬牙切齿的道。

“咦,黄掌柜来了。黄掌柜对此有什么见解?”

一个大老板派头的老者驾到后,仿佛商会主席一般,大家纷纷给老者让座。

传说中的黄掌柜凝重的模样道:“这事要小心对待。高方平这人是个危险人物,看他过往的简历就没有好说话的时候。我怀疑,他还真有无数的家底往鸡蛋市场里面填进去,足够把全部江州蛋商的家底坑光,最终达到他制霸整个江州市场的目的。一但他说了算,各位,垄断的情况下,难道他收回亏损会很难吗?”

“断不能叫这头丧心病狂的鲨鱼,把咱们鸡蛋帮的固有利益抢夺了去。好在江州并非是他高方平一手遮天。黄掌柜手眼通天,是知州大人的人,在这个特殊时期您可得为咱们做主。”王麻子说道。

黄掌柜眯起眼睛道:“想对付他的不止是知州大人。听说自江州通判令废止应俸局的花石令后,整个江南地区,今次响应应俸局的人越来越少。高方平得罪的是整个铁板一块的江南官场,富不与官争,咱们暂时无需去多做什么。但是针对猪肉平的天罗地网,已经在江南展开,等着看好戏就行。”

“怪哉了,实在无法想通,高方平这样级别的人,为何偏偏看中咱们的鸡蛋市场?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始终怀疑,这其中藏有深层次的原因。”

“想多了,都是钱闹的,他吃相就有这么难看,就喜欢制霸所有的行业。难道他还能真的为国为民?”

“这事真的要严正对待,大意不得,他制霸孟州和济州猪肉市场的时候,那些屠夫帮被他坑得倾家荡产。这条野狗真的太可恶了,放着他,他会把老子们撕碎的。”

越讨论,这些家伙越发的毛骨悚然,被迫害妄想。

唯一就是没想过他们也可以提高收购价格去竞争,其实相比高方平他们啊有绝对竞争优势的,他们的销售渠道比高方平快捷高效,损耗小的多。此外他们的地头蛇下限,导致他们请工会比要面子的高方平价格低很多。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想到的不是竞争,而是想到了对抗。兴许这就是三人成虎的释义,商会帮派的气氛,形成了他们对待一切干扰的时候采取对抗心态……

高方平并非是好大喜功,仗着钱多就乱来。总体来说小高也是想着要顺便赚一笔的,否则真的有违红顶奸商的本质。

于是高方平从江州城里招聘了一些闲散人员,加以培训和严格调教。

鉴于高方平地位强势,给的工钱也不低,尽管调教的时候鲁达和杨志把他们狗脑子都打了掉出来,也不是说不能忍,他们照样时刻准备着拿钱。然后接受管教。

差不多了后,高方平就在江州城收购鸡蛋,开价是而两点五文钱每个鸡蛋。

这个开价不多不少的,若是生活并不拮据的人,又已经拥有王麻子们这个稳定的卖货渠道的,这部分他们其实不太愿意卖给高方平,至少是暂时观望的心态,顺便也不得罪王麻子们。

但是对于其中一大部分依靠这生活、并不富裕的人,这就是致命的吸引力了,百分之二十的利润提升,已经足够他们改善生活,足以促使他们放弃固有的卖货渠道。

某个时候高方平在坊市里盘下了一间档口,开起了店铺,挂出了牌子明码标价:鸡蛋六十文钱一斤。

论斤卖相对好管理,也公平一些。否则谁来都想挑选个头大的买。

高方平卖的价格,平均下来也就是六文钱一个鸡蛋,并没有乱来,这和以往人们买到手的市场价格相仿。唯一不同的在于,以往的鸡蛋帮以个数算,把个头大成色好的专供土豪阶级,剩下个头小的,就六文一个卖给街市上的人。

算下来是和王麻子们一样的价格,不过买高方平家的就等于获得了一部份大个头鸡蛋,于是不那么两天,店铺的生意就开始慢慢好了起来,少量几个伙计已经忙碌不过来了,门口时排成了长龙。

大户人家的一些管家,狗脑子已经被家主们打出来了,原因是以往他们采购的鸡蛋太贵,存在贪污黑幕。

遮羞布和行业潜规则被高方平撕开后,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妈的既然六十文一斤能买到鸡蛋,为毛管家们以往采购的贵许多呢?

于是纷纷走马上任了一批新管家。为了不被吊起来打,他们全都来找高方平的店铺采购,吩咐让店铺伙计送货送到府里去。

“送货没问题,然而送去的价格是六十五文一斤。”伙计们是这样回答的。

没问题,六十五文一斤,也比黄掌柜那些鸡蛋帮卖的便宜一截。

于是乎高方平麾下,成立了群体较大的外卖队伍,解决了一些就业的问题,利润虽然没多大却看着蛮厉害的,声势浩大,人一多就显得很热闹。

鸡蛋帮的人觉得越来越不对,他们花费许多年建立的市场规则,面对不同模式竞争的时候竟是短短的不长时间,就有分崩离析的倾向。

有许多人试图反扑,采取了一些极端手段,比如聘用地痞威胁殴打江州养鸡散户,禁止他们卖蛋给高方平。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有次鼻青脸肿的小方力抱着怀里已经被打烂的鸡蛋,眼泪汪汪的来找通判司高方平。

意外的获得了接见,小方力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鸡蛋被打烂了,我死命用身体护住,没烂的太严重,流淌的部分有限。但是坊市上的店铺伙计不收了。大相公您能行行好收了我的鸡蛋吗?”

当时高方平的回答是:“烂了就不收,不要责怪店铺的伙计,他们要维护我的利益。你只能尽快带回去,给你老娘吃了补补身子。”

这样的回答让燕青和梁红英十分义愤填膺。然而不收就是不收,任何人自打一开始,就没指望过高方平做亏本生意的,那真不是他的风格。

“世道这么黑暗,小方力你害怕了吗?”当时高方平这么问。

“我不怕,您的收购价格多些,总体来说今年有希望让我今年买一个炉子,在冬天给娘烤火。受益于大人教的秘方,用金菜花喂鸡,鸡蛋又大又多。前几批多挣到的钱,足以弥补这次被打烂的损失了,这些,我心里有一本账呢。”这是小方力当时的孩子话。

就连林冲这样守规矩的人,都认为应该召唤富安那个超级大流氓南下收拾烂摊子了。

但高方平不答应,打算继续这样的混乱。

既然小方力不死心,许多人也就不会死心。江州的百姓木然了太久,这次需要利益的驱使、以及民间自己的纠错力来唤醒一些他们的活力。这就是解放思想的一个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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