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种师道三战三捷,已兵至西平府!西夏卓啰和南军司拒守银州失利后退以北地、汇合白马强镇军司固守西平。永兴军路陶节夫所部亦配合北上直指夏州,却迟迟引而不攻!”
午间,下朝归来的高俅脸色凝重的说着上述军国之事。

听小种相公已违背历史的兵至西平府,先是一喜,却跟着听到永兴军路北指夏州却引而不发。

“糟了!”

高方平想到一些,猛的起身,便和奸臣老爸去了书房。

杨志凶神恶煞的带刀守护在外面。

书房之内,高俅问道:“刚刚所言,乃朝议中枢密使张康国所奏。同知枢密院事、中书侍郎刘逵竟是不知此事。张枢密目下为曈帅请功,然而我儿似乎为之着急是何缘故?”

“曈贯啊曈贯!”高方平背着手走来走去。

如今的这位曈大帅要说他昏,他也不昏,还颇有战功,督军西北之际对吐蕃诸部以及西夏用兵也有效果,但要说他是名将又不够格,小算盘打的太多。

“恐怕要出事。”高方平站定后道:“童大帅私心太重,已经有了议和打算!刘延庆乃是种师道副手,但这家伙却和曈贯来往密切。明明机会已现,又因永兴军路经略使陶节夫乃蔡京嫡系,此时停止北进,种师道压力大了!如若继续北进,没有副手刘延庆配合,永兴军老陶引而不发,陕西诸路制置使曈贯又在后方拖后腿,则种师道会陷为孤军状态。这样一来朝局将变!”

高俅吃了一惊:“我儿聪慧!运筹帷幄于千里,你似乎比枢密院更知西北军事。老夫奇怪于,西北军事关乎现在朝局何事?”

高方平道:“蔡京对复相机会不遗余力,于你处吃了闭门羹,便有求曈贯。委托曈贯某求复相事宜,则需曈贯回朝。而曈贯回朝需要借口,时值种师道连番大捷,正是请功之机会,他便指挥刘延庆内讧,蔡京遥控陶节夫放弃唾手可得的夏州。咱皇帝胸无大志,能不丢失国土就很高兴了。于是此时做出了结,放弃此最好的北进机会。曈贯回朝接受嘉奖,巩固地位,顺便和蔡京加深盟友关系。”

顿了顿,高方平冷冷道:“曈大帅好计算!也不知道你收了西夏使节多少好处!”

高俅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

奸臣就是奸臣,随即高俅很赖皮的道:“可为父听来,前些日子陶节夫已取下银州,如今种师道更兵至西平府,很不错了,见好就收是我朝传统,儒雅仁厚之意。”

高方平一阵头晕:“老爸乃怕是混不成了,蛮子杀我边民时可曾仁厚?小种相公于艰苦环境下作战,用血打出了最佳的北上时机,那些娃真的不容易啊,但如此用命铺垫出来的良机,就因为蔡京复相的政治需求搁浅了。西平府更乃战略重地,代价已经花了,兵临西平府却不能攻,太可惜!陶节夫真蠢货无双也,种师道兵压西平府牵制西夏人两大军司动荡不得,他老小子却不敢打夏州,就算要听蔡京的废话,一鼓作气打废夏州又停兵,它会咋地?”

“……”

高俅觉得这小子思路很崩坏,怕是废了,根本有辱“奸臣世家”的价值观。然而这小子如今威严日盛,也不好意思教训他。

高俅始终不主张和蔡京对着干,那个太心惊肉跳了。万一宝贝儿子将来有天领兵出阵,也遭遇目下种师道的局面,那就惨了。

“妈的赵明诚他爹真乃绝世草包。”高方平走来走去的破口大骂,“有机会不会抓,真正该咬蔡党的时候总不吭气,不该咬的时候,他大相公张着嘴巴便哇哇乱咬!他那个心腹刘逵身为副相、枢密副使,竟不知道西北军情。全是一群饭桶草包,就这种水平也想和蔡京斗?极其好笑。”

停下脚步想了想,高方平泄气的道:“西夏使者应该快到东京了,有老曈放水,又受刘延庆和陶节夫所部拖后,种师道已无法再有寸进。”

想到历史上此时西夏使者来找皇帝议和,高方平就极其无语。

你说议和便议和,不打战,让财政回血,让西军休养生息。放弃北进机会倒也无所谓。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历史上的这次议和汉儿打赢了,西夏蛮子来舔赵佶几下,赵佶一高兴,种家军第二次打下来的土地又还给西夏人。

是的,这种事不止一次,乃大宋传统。

上次种鄂打下来的边城,也被司马光那些大爷反手送还西夏。当然作为报应,元佑党反手又被蔡京日-得不要不要的。

这种荒诞结局和大宋依靠士大夫的儒雅气质有很关系。而目下主战派基本只种师道一人,显得孤掌难鸣了。

再加上种师道乃武臣,说话没人听也是个问题所在。

种师道冤枉啊,本是大儒种放后人,其老师张先生也一代清流。他原本也是好好的一文臣,却因得罪了蔡京,莫名其妙被弄到武官系列中去。虽然还是因为能力卓越拜了经略使,但最大的问题是,一但进入武官系列,说话基本没人听了。大宋的武将是用来听话的,没有说话的资格。高俅老爸都没有。

防火防盗防武将,就是大宋皇帝和士大夫的座右铭,深入骨髓。

见儿子走来走去的晃得眼晕,高俅无奈的道:“应对此种时局,我儿可有妙计?”

“爸爸,告诉今日朝上的具体细节。”高方平停下脚步。

高俅滔滔不绝的说将起来,高方平漫不经心的听着,听作为同知枢密院事的刘逵、人家捷报传来请功,官家问细节的时候,此白痴竟是半张着嘴巴不知如何作答。引得官家恼怒。

到此高方平叹息一声:“这战老蔡赢了。赢在赵相公的愚蠢上。这不是蔡京太英明,而是老赵太无能。”

刘逵乃是赵相公的心腹,中枢侍郎兼枢密副使。也就是说,政府军府的两个副相都是他。但因为赵挺之相爷无能,大量依靠刘逵处理政务,军务就疏远了,被张康国一手把持枢密事。

此时朝局明朗,赵挺之相爷势微,蔡京人望复升,于是枢密使张康国选择站队,故意以刘中书事物繁忙为借口,对其隐瞒军事。

身为枢密副使被官家问及军务,却答不出,不管你什么原因,赵佶恨死他是肯定的,此点不可逆转了。乃是永久性的伤害。

历史上是中书侍郎刘逵先被罢免,赵挺之相爷独木难支这才倒台。看起来现在也差不多,刘逵快被一脚踢出中枢外放了。

妈的他真该改名叫李逵。

如果不是早先高方平施展大奸臣术、蛊惑张叔夜出手摆蔡京一道,让官家恼怒蔡京党,那么估计现在刘逵已经被赶走了,大名府梁中书就该回来任中书侍郎了,这便是蔡京党崛起的最佳路线。

老梁原本就是中书侍郎,判大名府算是大官外放重地捞个资历,将来回来做宰相的意思。这一套,在千年后都非常流行。

思考着,高方平忽然道:“张康国所奏何事?”

高俅道:“张枢密上言官家,如今钱政财税靡废,西军早已兵疲粮乏,宜停止用兵,谋求议和,以便休养生息。他建议招陕西诸路制置使童帅回朝。然后赵相反驳,上言官家:今战事初定,不宜宣召曈贯回朝,留下稳定局面后再行商议为妥。”

高方平松口气道:“算是赵挺之相爷没继续糊涂。官家怎么说?”

高俅道:“官家自来不喜兵事,已同意谋求议和。还同意战事初定不宜解除曈贯职务,权且观察再议。”

“那还好。”高方平点了点头。

“需要老夫做什么?”高俅捻着胡须道。

高方平郑重的摇头道:“爸爸,你对官家很有影响力,但不能滥用,那是用来给咱老高家保命的,而不是用于政治斗争的。比如将来儿子我闯了大祸要被斩了,你就去进谗言求官家赦免。除此外武臣绝不能参与国家大事。继续装傻就行,只需陪官家开心的过程中,如若官家主动问及禁军……”

高俅眯起眼睛道:“那便如何?”

高方平笑道:“您是殿帅,禁军的事可以说。尽管大肆吹嘘军容严整,兵强马壮……额,论及进谗言给官家,儿子我不是您的对手,嘿嘿。您便宜行事就好。”

高俅不禁老脸微红:“为父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是治军材料。以往不敢对官家吹嘘,多数时候含糊其辞。”

“没事,这次尽管吹,若官家来了兴趣,便把徐宁所部拉去校阅给他看。则大事可定。”高方平道。

“目的是什么?”高俅很好奇。

高方平道,“官家脾气性格好,修养卓越,受文臣影响多,不知兵事,所以自来对兵阵没信心。因此我断定此次和西夏议和,官家依旧会把我将士打下的土地送还。您不能教官家军国大事,却让他知道禁军勇武,那么官家自然在谈判时候底气就足,然后西夏议和就只有两条路:一,继续打。二,议和,却不给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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