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张勋递过来的根本不是寻常字画,分明就是黄庭坚迹,端方定睛一看,上面还有大内珍藏的记。
“俺老张当年扈护有功,太后老佛爷赏了好几件呢。”这话别人说端方也许不信,但张勋当时极得圣宠,红得发紫,大内之物赏他也是正常。

一边想,一边端详着字画,端方的嫉妒心便上来了:可惜了这些真迹,碰到张勋这样一个俗人,正是明珠投暗。但他同时也很清楚,什么看不明白?分明是张勋的假话,记与签名足以证明一切,随便找个人就知道了,哪还用得着大老远地跑来。

借口!一定是借口!端方笑吟吟地,听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想着大帅最好古物,眼力又好,某才敢拿来献宝。”

“客气了,客气了。”端方嘴里客气,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字画,流露出那种贪婪、渴望的目光。张勋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故意道:“真恨不得在大帅底下当差,天天讨教,让老张下半辈子也沾点墨水。”

来了!来了!终于说到正题了。端方端起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有少轩这样的人物襄助,我自然是喜不自胜,可惜现在我没北洋大臣的头衔,这军队委实有些难办。”

“说难办呢也难办,说好办呢……呵呵”张勋自顾自一笑,“听说姜老将军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太爽利,早有急流勇退之意。只是一直担心没人接班而勉为其难。勋不才,愿自荐于大帅。”

“这个嘛……”端方打着哈哈。

“朝廷的意思我已经探听过了,上面说防军既然归总督所辖。这用人大权自然归大帅掌握。北洋一节大帅已经受了委屈,自然便不能再……”

“少轩言重了,都是为朝廷当差,如果斤斤计较帽子哪里对得起皇恩浩荡?我这里没有问题!”

张勋大喜,他原本也没有指望端方出面替他活动,只要不反对便行。当下连连作揖:“多谢大帅栽培。”

“这东西名贵的很,藏好了,切莫差池。”

“大帅……”张勋满脸堆笑,一副谄媚,“我老粗一个,放这些东西真是糟蹋了,大帅是风雅人,这些东西便用得着。”

“这怎么好意思?”

“倒是我不好意思了。大帅刚刚上任。我连贺礼银子都拿不出,只能拿些字画来凑数,真是对不起大帅。”张勋笑眯眯地说道,“将来到了大帅手下。免不了还有几幅字画要请求指点,您千万别推辞……”

这话说得端方心都痒死了。事成之后还有谢礼?这买卖划得来。

又过了三天,三天里端方对着几幅字画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投入,巧得很,居然又有人来拜访。这回来地却是姜桂题,端方皱皱眉,张勋也见了,不见他总不好。张勋果然没撒谎,姜桂题不仅须发皆白,而且走路都摇摇晃晃,真是垂垂老朽。

“听说大帅新任,标下早就该来拜见。”颤颤巍巍地姜桂题居然还要跪拜下去,唬得端方赶紧拦住。

寒暄了几句,姜桂题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利市封,恭恭敬敬地说道:“按直省规矩,大帅亲兵概由毅军关饷,这是头一个月的数目,请大帅清点,可曾短少?”

端方其实只带了几个心腹幕僚上任,哪有什么亲兵。对方这么一说,就疑惑着从中抽出来一看,整整两万两银子,不要说给大帅亲兵关饷,怕是给全体毅军关饷一个月都差不多够了。端方何等人物,当即就明白对方的来意,但他不点破,只等姜桂题说。

果然,踌躇了一会,姜桂题还是开了口:“大帅,最近外面有关于毅军地风声,不知道您是否有所耳闻?”

“哦?什么风声?”

“有人在打毅军的主意。”

“真的?”

“是!张少轩免去翼长职务后,很想借一个题目东山再起,便把主意打到了毅军身上。”下又是失落,病急乱投医,我也不怪他。可是毅军和别的部队不同,义气为重,讲究资历,都是兄终弟及、父死子继的子弟兵。姜某虽然年老体弱,但不是我夸口,眼下这几千号弟兄还愿意奉我的令。”

“我信,我信。”

“我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年纪一大把了还有什么想不开呢?实在是勉为其难,怕一走了之后横生乱子。”

“怎么,有人要造反不成?”

“倒也不是。但营里众多兄弟如果看到一个外人占据毅军高位,必定心有不甘。况且国事多变,皇上都说了万事宜求稳。万一军心散了,事情便闹大了,到时候毅军上下自然倒霉,便是我和大帅恐怕也难脱干系。”姜桂题慢条斯理地说道,“就怕张少轩那时都自身难保。”

“姜军门老成谋国,某先谢过了。”端方沉吟片刻,“这事我记下了,肯定不能自乱阵脚。不过……”

听得他话里有话,姜桂题把耳朵竖了起来:“现在朝廷集权,万一上谕下达,某也只好遵令而行。”



“这是自然,自然。”甲午年起,毅军打过日本人,防过德国人,守过俄国人,庚子年两宫西狩一路护卫,朝廷应该不会这么快忘记毅军地功劳罢……”

端方无语,只能继续看着吧。

自从与隆裕有过第一次亲密接触后,林广宇终于明白到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境,接下来10来天,隔三:续了好几次。帝后关系倒是愈发和睦了,虽然隆裕并非林广宇心仪对象,但总有责任在里面,何况慈禧刚死时隆裕出了不少力,也应当回报。一天傍晚,两人正在闲聊,隆裕蹦出一句:“听说张勋被免了差事?”

“是有这回事。赵尔巽上了参劾折子,朕前几天照准了。”

“他倒怪可怜的。”

“是他自己不争气。赵尔巽新任东督,正愁火没地方烧,他还要凑上去,能不自讨没趣么?朕也是为他好,若是再在奉天,保不准赵尔巽哪天使出尚方宝剑,先斩后奏把他给喀嚓了,这才麻烦。”

“臣妾听过张勋的不少笑话,也知道他这次胡闹过了。但想着庚子年他立下了不少功劳,朝廷是不是能宽宥一番,免得有人攻击皇上不念旧情?”

果然!林广宇暗笑,徐世昌已经提醒过皇后有可能帮腔之事,他微微一笑:“依皇后的意思,哪里安顿比较好?这回可不许他再胡闹了。”

“这个嘛……臣妾也说不上来,只听说直隶有个将军老得连路也走不动了。张勋好歹还是个带兵武将,便让他接这份差事如何?官大官小就由不得他计较,反正弄个地方安顿就行,如果再胡闹,便让端方治他的罪。”

“是小德张的意思么?”

皇后脸上浮现起一阵不太自然的脸色,尴尬地说道:“是在臣妾面前提起过他地拜把兄弟,不过……”

“行了,这事朕已有主张。”

得了端方的亲口保证后姜桂题想想还不放心,又专程赶到京师。铁良那很难说得上话,有人便指点去找载涛。一来他是皇帝的亲弟弟,关系亲密;二来现在充任禁卫军大臣,圣眷正浓。本来载沣比载涛还合适,可他是个没定见的,姜桂题不敢上门。

“这事我听说了,而且我还知道下文。”

姜桂题紧张地抬起头,生怕漏掉一字。

“国防部准备让你告老还乡,同时张勋由甘肃提督改派直隶。”

“这是什么时候地事情?”

“就今天。”载涛用略带惋惜的口吻说道,“这事原来也可商量,但张勋走通了小德张地路子,话就不是那么容易转了,而且……”

没等他说完,姜桂题已经跪倒在地上号啕大哭:“贝勒爷,求你救救毅军这几千号人吧。”

“姜军门,请起请起,这是何苦来着?”

“只怕他去后毅军军心不稳,生出乱子。我姜桂题活了64岁,没有一天敢忘记忠君爱国四个字,如果毅军动乱,我如何对得起宋帅?如何对得起朝廷?这几十年的辛劳岂非都打了水漂?”宋帅指毅军创立者宋庆。

“张勋这人我也看不惯,不如……”载涛眉头一皱,“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

说完后姜桂题大喜,谓将来定不忘贝勒爷大恩大德。

他前脚刚走,载涛随后就进了宫,递上姜桂题送来的2两银票,说道:“皇上,奴才已经按您的吩咐和他讲了。”

“老七,这差事你办得不错,咱们静观其变,银子就拨到禁卫军经费充作皇饷。”大幕徐徐拉开……第三次机遇 第二卷 席卷大江南北 第三十三章 各显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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