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沁柠看着苏虞兮在电脑上用安装在程晓羽手机上的木马程序截取他发给裴砚晨的短信,沉默了一下,她甜软的嗓音里带着从所未有的担忧。
她低头看着苏虞兮说道:“小兮,我知道你放不下晓羽,晓羽也喜欢你,但女人对待感情不该这样的。以前我就很怕有一天你真的放下一切,爱上个什么人,因为你自己也说过,一切都是守恒的。你曾经多么理智清醒,将来就会多冲动疯狂。不说将来了,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被晓羽知道了怎么办?”

许沁柠倒不是觉得苏虞兮做的事情有点过分,她见过的正妻与小三撕逼,小三与小三撕逼,他哥哥的女朋友之间的撕逼比这个严重多了,怀了孩子都能想方设法把对方的孩子弄掉,更不要说互相派牛郎去勾引对方,拍摄出轨证据这种小儿科伎俩了。

她见过最严重的一次,是互相泼对方酒精,然后真的点火双方都烧成重伤的,相比之下苏虞兮这种其实很温柔了。

只是她觉得苏虞兮已经有些不像苏虞兮了,因为她并不清楚地震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见苏虞兮没有说话,接着许沁柠又叹了口气说道:“当然不论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万一晓羽知道了,就说都是我做的吧!”

但许沁柠还是闹不明白苏虞兮的心思。既然互相在乎,何必将程晓羽赶走呢?于是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晓羽赶走呢?”

对于苏虞兮来说,有一个念头始终潜藏在她的心里,持续不断地敲击着她的心房,就好像在一部宏大的交响乐的复杂交织体中,总是贯穿了一条活跃而丰富的竖琴琶音的旋律——是它赋予了无边无际的稻田以奇异的美感,是它使如同生活在囚笼般世界的自己感受到了愉悦。

记忆中那座地震与恐惧肆虐的城市,是一所她的天堂,那灰暗的天空在她眼里却如此地湛蓝,而倒塌到人行道上的楼宇是使人那般地惬意。

爱!那就是一直在她心里蠢蠢欲动的念头。正是有了爱,尽管未来依然模糊不清,但却像小河上的薄雾一样,在晨光的辉耀下顿时显得五彩斑斓。

苏虞兮并没有回答许沁柠的问题,反问道:“你们喜欢我哥什么?外貌、家世、才华、品行?”

许沁柠想了想说道:“应该是综合这一切吧!喜欢这样一个完整的程晓羽。”

苏虞兮淡淡的说道:“可是我不,世人们所在乎的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但我知道即使程晓羽变成一个愚蠢、轻佻、庸俗、头脑空虚的二流混蛋,我依旧会爱他,因为他是我哥哥。”

苏虞兮说这话是有不容置疑的决绝,可偏偏又说的轻描淡写,这也是她第一次向人吐露心声,因为对方是许沁柠,在她将程晓羽放逐出她的棋盘之后,许沁柠就是她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其实我们没有办法知道,人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我猜也许我们心上都有缺口,呼呼往灵魂里灌着无法抑制的寒风,我们需要一个正好形状的心来填上它。就算对方是太阳一样伟大完美的正圆形,可是我心里的缺口,恰恰是一个歪歪扭扭的锯齿形,没有任何人能严丝合缝的填补的了,除了程晓羽。”

苏虞兮并不是程晓羽,她不开口谁也不能让她开口,她若愿意说,肯定不会像程晓羽那般故弄玄虚的弄的文艺浪漫,她会直接了当的承认对,我就是爱我的哥哥,因为她毫不在乎世俗对她的看法。

苏虞兮看着电脑屏幕冷冷的说道:“如果他死去,与你们而言,世界只是多了一座坟墓,而于我而言,整个世界都会变成坟墓。”

“我不了解你,我一点也不了解你。”许沁柠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着说道,里面夹杂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此时此刻她也有些剪不断,理还乱。

苏虞兮将目光转向了许沁柠,许沁柠觉得自己的眼睛不自主地触到了苏虞兮的目光,而苏虞兮的眼睛里有种她从未见过的柔情,像是春暖花开时节清晨和煦的阳光。

“而且我也不需要你背锅,不论我做什么,我哥哥都会原谅我的,我也相信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他也会爱我的,爱人可以很多,妹妹他只有我这一个,不是么?”苏虞兮自信而平静的说道。

这是许沁柠听苏虞兮说过的最古怪的话了,在这种场合下,对她来说她们之间的谈话无论如何也该到此为止了。

许沁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懂得爱,她想告诉苏虞兮:“天底下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连程晓羽都还差一点点。”可是她就是开不了口。

两人停止了交谈,苏虞兮将裴砚晨最后说给许沁柠的话,直接用木马伪装成了裴砚晨回复的短信,回给了说要陪裴砚晨回德国的程晓羽:“没有这个必要,我只是在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替我还帐,这些都是我欠你的,这第一次不过是给你的利息而已,你不要介怀,不要觉得亏欠了我什么,至于欠的钱,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我以后会一分不差的还给你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先完成你的学业我们有缘自会再见。”

多智近妖其实不是一个褒义词,因为很多时候,它可以像自然灾害那样接着一股原始,戏剧化,生冷不忌的力量,轻而易举的毁灭自己或者别人。

苏虞兮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在给程晓羽制造疼痛,不过她也深刻的清楚:风雨之后,才能见彩虹,痛出来的鲜美,才足够颠倒众生

而此时,程晓羽收到了苏虞兮伪装成裴砚晨发过来的短信,满是惆怅,他完全没有想到他给裴砚晨发的几条短信,并没有找到它的目的地,就像是一道消逝的电波,穿行在只有他和苏虞兮的城市里。

他并没有放弃,也许他是急于寻找一点温暖,也许他是急于逃离这座城市,他提着行李,匆匆赶到机场,却发现裴砚晨发给他的航班号是错误的,他以为裴砚晨是故意的,但裴砚晨其实完全不知情。

其实他刚刚赶到机场,裴砚晨就恰好上了飞机,这一切都不是命运,而是苏虞兮的安排,但即使程晓羽来早一点,在拥挤的人流中也未必能找到裴砚晨,他拨打了裴砚晨的电话,里面传来冰冷的“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程晓羽心灰意冷、意兴阑珊的瞧着翻滚的航班信息,最后决定买张去东京的机票,既然没有人要他,那他打算去直面这个世界对他的审判。

冬天快要开始了,秋风起,北雁南飞,尚海成为候鸟一年一度迁移的过境之地。

带着口罩和帽子的程晓羽站在巨大的机场玻璃幕墙前面,望着天空满心伤感:迁徙是鸟类最奇妙的一种生活习性。

“飞越几千公里,它们是怎么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他将手弯成弧状放在眼睛上方,他仰首望着城市上空飞过的鸟群,看着人字形的雁群飞过灰霾色的天空,看着又一架飞机冲天而起,他不知道,就是他瞳孔里映照的这架飞机上面坐着同样悲伤的裴砚晨。

云是风的伤口,而程晓羽就像天空漂浮的云,被受伤的风刮向不知名的的彼岸,而这个自己以为是家的地方,终究成了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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