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一个警察拿着手枪一边追着一个逃犯,一边喊道。
顽兵坐在阳台上看小说,一听到两个喘气的跑步声和这句警察的警告,连忙站起来往楼下看去,

等顽兵往楼下看的时候,正好警察用手枪朝天空开了一枪,然后“碰”的一声,正好打在顽兵的额头上,

然后顽兵痛苦的“啊”了一声,就倒在血泊中了。

警察一听到楼上“啊”的一声,连忙抬头往阳台上看,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被他鸣枪误杀了,吓的连说了几句完了完了……

一个霹雷电闪大雨滂沱之夜,骇人的雷声混在恐怖的雨声中撕扯着天地,把淮右大地投入浑浑沌沌的境地。

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风雨中,鬼火一样的风雨灯一闪一闪,时隐时现,可以看见一行十几个人影,在泥水中艰难移动。

这是王兵央求几个穷哥们儿抬着他穿越后这具身体的父亲、母亲和长兄三具尸体奔向本县的寺庙而来,希望寺庙让点土地给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王家亡灵,不让他们当游魂孤鬼,可谁知道寺里会不会发慈悲呢?

一个月之内,瘟疫夺去了王家三口人的性命,王兵已经麻木了,同村人都劝他连尸首也不必掩埋,快快远走他乡以避瘟疫,可他于心不忍,他明白,此时他还能抬着父母的遗体,一旦自己噗通一声倒下,就不会再有人来抬自己了。

他看着被雨淋成落汤鸡一样的野狗,蹲在雨地里,两只眼睛像坟地里蓝幽幽的鬼火,只要自己倒下,它们就会把自己当作美餐。

双脚践踏着泥水,王兵那两只硕大向前罩着的招风耳里仿佛灌进了那首民谣:有旱却言无旱,有灾却说无灾,村村户户人死绝,人人死绝无人埋。

王兵那双深藏在高高的眉棱骨下面的一双明亮有神、愤世嫉俗的眼睛,那足以叫人见了一面就无法忘掉的倔强大饭勺子一样的下巴,都透露着王兵的不服输的气质。

王兵咬牙切齿恨恨的骂道:这贼老天太也不公平了……

忽然一声轰隆雷呜,一道闪电?劈在王兵身上,王兵“啊”的一声,整个人身上冒着青烟倒在泥水之中。

兵哥,兵哥……

游效忠、刘兵、范继华、陈小兵、邹兵、王有成等人连忙跑过去把王兵扶起,

摇晃了半天,王兵才缓缓睁开眼睛望着他们,心里疑惑的想着:我这是在哪儿?他们是谁啊?我不是被那个不长眼的警察误杀了吗?想着想着,然后头痛剧烈,整个脑袋里就像电视里快进一样,出现着王兵从小到大的一幕幕情景……等头痛稍稍缓解之后,顽兵才慢慢的清醒过来,难道我被误杀后穿越了?被误杀后肯定是不可能再做梦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被那个不长眼的警察误杀后穿越了,然后附身在这个刚才骂贼老天被雷击中的人身上了,搞清楚状况后,顽兵若无其事的对众兄弟讲:没事,没事,继续赶路,以后兄弟们都不要骂老天爷了,要不然也像我一样,还好这次命大……

众兄弟见他没事了,都只是呵呵笑了两下,然后抬着王家的三个尸体继续赶路。

经过一段时间的艰难跋涉,几个人终于抬着尸体赶到了寺庙。

只是不知道寺庙的住持佛性大师会不会给他们面子……

电闪雷鸣中寺庙檐角的兽头狰狞可怖,单调的木鱼声在喧嚣的雨中隐隐透出。

禅室里,长眉阔口满脸泛着红润的佛性大师手掐着念珠在诵经,风从窗隙透进来,把油灯的长焰吹得歪歪斜斜。

佛性大师突然停止诵经,侧耳谛听,他坐在蒲团上击了三下掌。

走路有点跛的知客僧圆空应声走进来,叫了声“长老”,望着佛性大师等待示下。

佛性大师双眼半开半合地说:“有缘客来,去迎一下。”

圆空有些不信:“师父,这风雨交加的天气……”

佛性大师又闭目去诵经了。圆空只得退出。

圆空戴上斗笠,披起蓑衣,向寺庙伽蓝殿后面的小和尚叫了声:“如悟,云奇,随我出门!”

两个小沙弥应声出来,都撑着油布伞。呆头呆脑的如悟看看外面的瓢泼大雨纳闷,这么大的雨,上哪儿去呀?

精明的云奇眨眨小眼睛,拍了如悟的秃头一下,不让他多嘴。

二人不再做声,跟在圆空后面冒着雨向山门走去。

圆空三人站在豪雨如注的山门台阶上,高举着风灯也看不出三步远。

忽然一个极亮的闪电划破夜空,把夜色照耀如着同白昼,

三个和尚看到有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村夫抬着用芦席裹着的三具尸体踏着泥水跋涉而来。

云奇说:“抬死人的?是到咱寺院里浮厝的吧?”

圆空慌了,忙叫小沙弥快去拦住!时下赣州瘟疫流行,别把好端端一个寺庙都瘟了。

两个小沙弥正要跑下台阶去阻拦,背后佛性大师从山门里走出来,低沉地说:“慢。”

三个和尚都望着师父等待下文。

佛性大师那双穿着麻制芒鞋的脚,踩着长满苍苔滑腻腻的粗砺条石台阶迎上前去,他连伞都没打,任豪雨淋头,全然不顾,径直走向抬尸的人。

圆空纳闷地问:“长老,难道您说的缘客就是这几个抬死人的?”

佛性大师点点头,已来到抬尸人面前。

为首的穿麻布孝衫的小伙子,佛性大师虽不是很熟,却被他那长长的马脸、饭勺一样的下巴和招风耳认出了惊了一下,佛性大师问他是你的什么人去世了。

顽兵跪在雨水中哀求佛性大师发发慈悲,他告诉长老,这场瘟疫,几天内父母长兄全伸腿去了,连置办装老衣服、棺材钱都没有,取借无门,裹尸的破芦席还是好心的邻居刘继祖老先生可怜他送给他的,才不至于让老人黄土盖脸。

佛性大师慨然允诺,寺里后殿外面尽可以先安葬。

顽兵在泥水中叩头说:“谢谢长老,不孝子王兵替二老感激长老的大恩大德。”

佛性大师向上抬抬手,让他起来。

圆空凑到佛性大师跟前小声说了句什么,佛性大师不为所动,他说王兵家与众人不同。

王兵的父亲当年对庙上施舍过,王兵也是半个佛家子,只是未舍身而己。

原来皇觉寺十年前被雷击后着过一次火,四乡施主捐资重修庙宇时,王兵的父亲王世真自己虽不富裕,却像行脚僧一样走遍濠州的山山水水、村村户户,磨破了嘴皮子劝人捐钱。令人惊异的是,他一个人劝捐的钱,竟占了修庙费用的两成,所以佛性大师向来高看他一眼。

而且王兵七岁时得了一场怪病,大师曾口头答应给他剃度让他成为佛门弟子。

既然有了这层关系,圆空再反对也没有用了。他暗中吩咐僧众,在通往大殿的后面路上、墙角多洒些生石灰,他认为这可以灭瘟疫。

顽兵于是对抬尸的几个小伙伴说:“效忠、刘兵,你们抬灵到后殿外面吧。”

游效忠与刘兵年纪不大,却都很魁梧,游效忠红脸膛,方面阔口;

刘兵面孔黧黑,满是络腮胡子。他们答应一声,指挥着大家提灯绕向后殿外面,圆空、云奇在前面引路。

佛性大师对顽兵许愿说,过几天会替他找找施主,给他父母化化缘,弄一副薄板棺材,再跟刘继祖说说,看能不能借块地下葬,给他家人入土为安。

顽兵说:“穷人没有话路啊,活着难,死也难,上无片瓦,下无寸土……”

佛性大师却用参禅的口吻说:“没听说过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么说寸土皆无?”

顽兵却没有往心里去,也不明白这隐含玄机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后殿外面除了顽兵亲人的三个芦席卷,在木台子上还陈放着几具朽烂的棺木,显然都是穷人的尸骨,永远遗弃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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