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外,遍地死尸伤者,越靠近城墙越多。
城墙之上,无数残破的云梯歪歪斜斜的靠在那里,城墙之下,成成叠叠的都是死尸,血水还在那些尸体下汩汩流淌,慢慢的汇入那暗红的湖泊里,有伤者依旧在那里鬼哭哀嚎。

凌乱残破的刀枪遍地都是,如茅草一样的羽箭的白羽,在晚风里飘扬颤抖。

战场上已经没有了大部队,只有一些失去亲人的老弱在死尸堆里逡巡翻检着,希望确认自己亲人的消息。几个女人围着一个尸体在小声哭泣,那揪心的音调在这忽缓忽急的晚风中慢慢飘荡,会和了其他同样的声音,显得更加哀伤。

也有惊喜的呼喊声传来,那是有人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于是大家就七手八脚的在死人堆里扒出自己的亲人,查看着他们身上的伤势,然后欢天喜地的背着他们回转已经人去营空的大营。

没有人去管理这些,没有人去安排救治掩埋这些死的或者是伤的,就任由猛士倒在血泊荒野之中慢慢成为枯骨。

红巾军已经全部进了城,那里有如山的粮草如山的金银,无尽的丝绸物件,哪里还有人管这死去的兄弟?

顽兵皱眉,看着这荒凉凄苦的场景,不由暗暗叹气。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李晓问道,接着道:“要不回去派人来收敛一下?”孩子的心性还是善良的,他也看出将军的不忍。

顽兵想想,艰难的摇摇头长叹一声道:“我们还是不要再管了。”

“为什么?这与将军心性不合啊。”李晓很是惊讶顽兵的决断。

顽兵苦笑摇头:“一些东西,人家可以不要,但你却不能去捡,就如同现在,人家对死去的和负伤的可以不管,但我若管了,那就有到人家军营收买人心之嫌。”

所有的人都一阵默然,世间事可不大抵相同?世间事也是如此无奈,这个教训在顽兵将宝剑架在张子强脖子上的时候才学会,才懂得。

但看着满地被遗弃的伤者,真的一阵阵心痛,暗想,自己一定要在一个恰当的机会与张子强相商,收容了这些死者与伤者。

死者入土为安,这是人与动物区别的本性,伤者救治这是人与动物的区别,最主要的,如果张子强等不要这些伤者,岂不是正好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你要知道,这些真正死过一次,见过鲜血厮杀的汉子,才是一个真正的老兵,才会在下次的战斗中成为中坚力量。

新兵与老兵的区别就在于,新兵无论如何训练,只要没上阵厮杀过,那就依旧是一个新丁,一个花架子,而一旦厮杀了,便有了经验,有了漠视生死的精神,这才是未来一个队伍的灵魂。

“好了,既然人家都已经进城,那我们也进城看看去吧,希望不要做的太过分才好。”

城门口竟然也没有巡哨站岗的,所有能动的大约都跑进了城里发大财去了,城门就那样大敞洞开,如果有一股精锐官军杀来,根本就不要费任何事,就可以轻易杀进城去,把刚刚用无数生命得到的吉安城再次抢回。

顺着洞开的城门进来,直面的就是吉安城的主要街道,街道两旁是一片原本繁华热闹的商户店铺,现在都关门打烊,没有一点生气,那些老板伙计都已经一个个浑身颤抖的猫在被窝里,等着命运的宣判,街道上来来往往奔跑的都是一群群的红巾兵,张着一双双贪婪血红的眼睛四处窥探。

但是,竟然没有顽兵想象的烧杀劫掠,秩序竟然非常严整,细看时候,竟然有一队队精壮红巾兵往来逡巡,维护着秩序,对那些过分的红巾兵就是一阵皮鞭,对有些抢掠店铺的,干脆就一刀砍了,绝不留情。

这倒是大出了顽兵的预料,本来以为红巾军进城那还不大肆劫掠一番?说不得就是一场生灵涂炭,但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

顽兵也不由暗暗为那些百姓庆幸,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些,看来,这张子强还算是一个仁义之帅。

拦住一个红巾兵小队长的样子的,问了下情况。

感情西城一破,这南城的官军见大势已去,纷纷丢了刀枪,做鸟兽散了,本来这些人就都是签丁百姓,丢了刀枪各回各家,大家也就分不出谁是死敌谁是百姓,于是红巾军便打开城门进来了,元帅命令督战队维持秩序,不得让城中百姓乱窜,也不得自己兄弟私自抢掠,有私自抢掠的杀无赦。

元帅吩咐完,就带着大队人马赶奔粮仓府库去了。

顽兵听后,立马带着李晓以及自己的亲兵,赶奔仓场与不沾泥会和。

吉安城粮仓先被武兴带着骑兵兄弟,还有其他几个头领赶去占领了。

万幸的是,由于官军败的突然,知府吏书也没有来得及派人实行破坏,等武兴带着人马赶来的时候,那些负责仓场的吏书一见身穿盔甲脖子上糸红巾的武兴,那吏书立马跪下瘫软如泥的身体求饶命。

一时整个仓场被武兴等红巾军完好无损的占领。

等张子强带着红巾军大呼小叫的赶来时候,这里已经万事大吉。

跟随一个胥吏,清点下仓场钱粮,张子强与各部将就剩下惊叹之后还是惊叹了。

一排排一列列巨大的仓库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尽头,张子强站在一个巨大的仓库前,命令自己的一个亲兵,拿起大刀,狠命的砍向那把大锁,打开一个巨大的仓门,立刻就如瀑布一样喷薄而出一股巨大新鲜金黄的麦子洪流,当时把不沾泥等众人冲了个跟头,还有几个当场就被那麦浪洪流淹没,好半天才在兄弟们手忙脚乱里拉了出来,摸样好不狼狈,但是,没人取笑他们,也没有人去欢呼大笑,一个个就那么目瞪口呆的看着,看着这满地的麦子,竟然都有哭的感觉。

天下大旱民不聊生,但看看这仓场里如山的粮食,仓库里摞摞大满的银子,这得是多少人家破人亡的结果?

张子强抓来负责仓场的胥吏管事,就在签押房里审问起来。

那胥吏平时也是八面玲珑,要不然也升不到这仓场重地,肥的流油的地方,一见大马金刀坐在上首的张子强,不等众人吆喝,就咕咚下跪倒在地,磕头施礼口总连连称呼大王。

张子强对这小子的恭敬很是满意,也是沾沾自喜。

想起来自打祖辈落草,给自己磕头的那是无其数,但是一个官身吏书给自己口呼大王的没有,这却是第一次,

实力,这就是实力的作用,现在不过是拥有了几万农民的乌合之众,便有了这样的效果,如果要是自己有直属将士十万,说不得就连那江西巡府何腾蛟老儿都要跪在自己面前像只小猫一样温顺吧。

想象着自己指挥十万大军,旌旗所指官军摧枯拉朽,钱粮堆积如山,百姓欢呼雀跃,原本高高在上的什么知府乃至巡抚老爷都要跪在自己的面前高颂赞歌的场景,不由得意的哈哈大笑。

那些赣州旧部的将领也不知道就里,也跟着一阵哄笑。

张子强收了得意之心,对着那个吏书大声问道:“你说,这仓场之中有粮多少?有银几何?从实招来,若果有半句假话,当场就剁翻了,拿你的人头当球踢。”

那吏书虽然恐惧,但还是一脸是汗的媚笑道:“回大王的话,在大王面前小的哪里有半点虚言妄语?小的管理这仓场十多年——”

“得了,得了,说正事,到底是多少?”

“是是,小的这就给大王报上,在账目上,现在吉安仓场有各色粮米二百七十万零一千六十五石五斗。”

所有的人都深深的吸了口气,这这得是多大的一堆啊,这得让自己这些人吃喝多久啊,天啊,这回是发大发了。

正这时候,顽兵一脚迈进门来,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大吃一惊,区区吉安府一年的粮税就能收刮到如此,可想而知这要多少平民百姓家破人亡?

而那些地主豪强更是兼并严重,而他们却以各种借口不交一粒粮食,一些百姓更是将自己的田地记在地主士绅的名下,宁可给地主士绅交纳八成的地租也不愿受官府盘剥,那剩下的这些小民,就是这几十万石的赋税来源,可想小民之苦了。

张子强却没想着这个,把身子急切探出来,盯着那吏书问道:“那银子呢?银子有多少?”

这一问,立刻所有的红巾兵都支起了耳朵。

“账目上,本府银库有银子一百九十万一千两零六钱。”

轰的一声,整个签押房里立刻乱成了一锅粥,天啊一百九十万,那得是多大的一堆啊,那是一笔多大的财富啊,这次打吉安城虽然死伤累累,但是值了,绝对的值了。

有了这些钱粮,那哪里不是登高一呼流民影从?到哪里不立刻就是兵强马壮?这下子,咱们还怕的谁来?即便是南京的四镇总兵都来,我们也能与他一较长短了。

顽兵听了也是心中怦然心动,有了这些银钱粮食,自己就可以在井冈山与吉安城好好的发展一番,趁着这个空隙,拿着这些钱粮好好的锤炼出一支真正的强军,然后带着他们施行自己心中的计划。

武兴突然上前,对着那吏书咬牙切齿的道:“不对吧,账目上是这些,但实际的呢?还请这位大人实话实说才好。”

见那老吏书眼神瞳孔一缩,武兴突然又笑着道:“你说也可,不说也可,说了我便请元帅饶你不死,而且还能得到一部分赏赐,如果不说,我只要去外面再抓了几个来分头问问,到那时候,我家元帅动怒,那你想要个痛快都难如登天了。各中情形,你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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