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妾虽是小事,顽兵仍然觉得无法向张子强启齿。还是萧灵犀看出了他的难处,也不与顽兵商量,主动告诉了父亲。她竟然说是她做主,让顽兵纳妾的原因有二,一是说在顽兵有难时,人家对顽兵有恩,又有过口头承诺;二是这武丽丽武功超群,可以当个心腹保镖用,总比别人上心。
张子强心里本来因为顽兵广招贤才为他自己所用就不痛快,纳妾之事又怕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但见萧灵犀这么开通,他也就乐得做顺水人情了。

这一来,张子强不好再装聋作哑,他出面招待了武灵甫,还答应挑个正日子办喜事。顽兵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对萧灵犀更加敬重了。

这天午后,顽兵被张子强召见。

顽兵走进帅府,恭恭敬敬地行礼后,说:“岳父大人召小婿来,不知有何大事?”

张子强说:“快坐下,一家人客气什么。”

顽兵落座后,张子强问:“喜事操办得怎么样了?我冷眼观察,这个武小姐快人快语,是个女中豪杰。”

顽兵说她自幼习武,书自然读得少,狂放外露些,心地是善良的。

“那就好。”张子强说,“我叫天叙他们帮你筹办一下,大家也热闹热闹。”

顽兵说:“谢谢岳父费心。现在兵荒马乱的,不宜大操大办,何况又是纳妾,武丽丽和她父兄都同意不操办。”

“这就好,”张子强说,“只要她家不挑理,我就放心了。”他端起茶杯,据侦察兵回报,眼下明朝镇守江西的左良玉正在集结大部队准备来攻赣州,孙德和马均用起义本来就是为了发国难财,真正和左良玉交战的时候他们肯定是不会拼命,我也不指望他们,所以希望把你收服的井冈山两万人马调来守赣州。

顽兵毫无思想准备,他说:我也认为是该把井冈山人马调来守赣州,姑且不念孙、马是和岳父一道起兵,从唇亡齿寒道理上,也该如此,就不要去计较过去他们的恶行了。

“这正是我心里要说的话。”张子强说,“井冈山那两万人马进赣州后就交给我掌管,否则我的兵少了扺抗不了左良玉。”他一边说一边审视着顽兵的脸色变化。

顽兵稍稍怔了一下,马上变得自然了,他说:“岳父年事已高,不宜鞍马劳顿,还是小婿带领这三万兵马去战那左良玉吧。”他不知张子强本意,只好试探着说。

“不必争了。”张子强道,“赣州毕竟是发祥地,丢不得的。只有我掌大军,才能镇邪,孙德、马均用这等小人才不至于太过分。你掌大军恐有不周道,上回你伤他们伤得太重了,仇疙瘩一时难解,你掌大军我不放心。”

顽兵忍着不快答应了:“也好。”

张子强说:“将领呢,我得要几员猛将,游效忠、刘兵、陈小兵、邹兵、王有成、陈勇、袁彪都跟我去。你可留下武兴、武英弟兄。”

顽兵还是忍着,说:“行。”

忍归忍,顽兵已经感受到由于猜忌而形成的压力了,人家不明说,他又没法表白,只能逆来顺受,别让张子强看到自己有任何反感。

张子强又说:“从前,都是你在我跟前出谋献策,你回井冈山后不在我身边了,就把许向前、王国用、王国胜给我出谋划策吧,回头你告诉他们一声,这往后都跟着我算了。”

这话简直没有商量余地,顽兵又惊又怒,这已是明显的釜底抽薪了。如果顽兵一口回绝,或稍有犹豫,都会被张子强视作有二心,他不能留这个把柄,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况且要看看下一步棋才好下定论,说不定又是有人在张子强面前进了谗言。

顽兵尽管心里既伤心又愤怒,但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他甚至是笑着应承:“其实岳父都不用说,叫他们跟着就是了。”

张子强说:“好歹都是你收服的人,哪能不告诉你一声。”

顽兵道:“人虽是我招来的,我还不是为元帅在广招天下贤士?”

张子强放了心,显得十分高兴,说:“你去歇着吧,回去后好好守住井冈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回赣州,新纳小妾,就带她去井冈山好好乐呵几天。”

顽兵恭谨地说:“谢谢岳父关切。”

顽兵走了,张子强大功垂成般地仰在太师椅里长吁了一口气。他多少感到有点慰藉,看来顽兵并不像张天佑说的那样野心勃勃,不然会这样痛快地听命吗?这么一想,自己心里反倒有点抱愧了。

由于顽兵毫无二心的表现,这几天张子强很高兴,他昨天特地设宴为武灵甫送行。他对武灵甫说,他指望顽兵为他打天下呢,可不止是民间所期望的养老送终。

心情好的时候,不论怎么忙,张子强都会约人弈棋。

张子强摆出了棋盘,张天佑来了。他看了张子强一眼,说:“姐夫气色不错啊,顽兵没有表现出二心?”

“没有。”张子强坐下来,先执黑下了一子,占了右上角。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们几个总是疑神疑鬼,人家痛快得很。”

张天佑紧贴着它,紧了黑棋一口气,下了一子,他问:“你要人,他都肯放?”

张子强说:“我一窝给他端了,他二话不说,全答应。我倒心里有愧了,人家一片忠心,咱这样对待人家,人家会寒心的。”

张天佑说:“真奇怪呀!现在看,

顽兵不是大忠,就是大奸。”

“什么大忠大奸的?”张子强问。

张天佑认为,他是出于真心,那当然是大忠,如果他看破了我们的用心,却来个逆来顺受,换得我们的信赖,等待时机再动手,那可就是大奸了,十分可怕。

张子强说:“不可能是后者,你和天叙他们多琢磨点正经事吧,都老大不小了,没有真本事,只靠我这棵大树,何日是个了结?”

张天佑不好再说什么,用心下棋。

但顽兵却有如走了一局被动的棋,仿佛张子强在自己的眼中下子,破坏了顽兵的眼位,步步败局。

最后一缕夕照的余晖已经移下了西窗,屋子里开始昏暗起来,顽兵一个人直挺挺地坐着,目光呆滞。门口的护兵笔直地站在那里。

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顽兵一抬头,是游效忠、刘兵、邹兵、王有成、陈小兵等人气呼呼地闯了进来。

顽兵察颜观色,立刻明白他们来干什么,他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一扫悲愤的表情,热情洋溢地先发制人说:“你们来得正好,我正准备置酒为你们分别呢!”

这一说,众将都愣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看看游效忠。游效忠问顽兵:“这么说,你乐意?”他指的当然是张子强挖墙脚的事。

没等顽兵表态,刘兵粗鲁地说:“乐意个屁!这是没安好心!我说兵哥啊,把我们这些人都从你跟前弄走,你光杆一个,可就好摆布了。”

顽兵心想绝不可在部将面前流露怨情,他说:“你喝醉酒了吧?怎么胡说八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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