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他们站在了竹林中。此处竹子被焚毁大半,虽被烧得焦黑,却依旧站得笔挺地牢牢拱卫着此处。她念了句口令,百竹斗转星移后,一座房舍完好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只不过最外围还留着那个不知谁制造的、害她跌倒被俘的大坑。
“幸好,百竹园建造比较牢固,又比较隐秘,没有被烈火灼烧。”她心内庆幸,忽地想起他们第一次在此见面之景,困惑道,“当初你一直跟着我进百竹园的么?”

他颔首:“我一路随你至此,但你并未发觉。”

她暗恼自己的粗心大意,虽进竹林前确认了番,却还是不够小心谨慎,也幸亏发现她的人是他,否则她早就死在这里不说,还会害得其他人陷入危险之中。

百竹园内,一切如她当日离开时一般,墙上的竹制品依旧牢牢地挂在原处。她上前欲将此物拿下,却发觉钉子远比她想象中钉得要紧,无论她怎么折腾,此物纹丝不动。

言逐风见此上前,手在钉子上随意一拂,钉子立时松动。竹制品坠地前被他用手牢牢托住,他抬眼看向墙上的洞,面上微露不解转瞬却换为恍然:“原来密道藏于此处。难怪当时你颇为戒备,还执意留在此处不愿离开。”

那日他便察觉此物灵力有别其他,但秋之南满目戒备,一副他若轻举妄动,她便与他拼命的架势,他不愿与一个女子硬碰硬,便当做不知。今日却有些后悔,若早知如此,或许他便不用多等上这一月,“之北便是从此处离开?”

她点头,一边用灵力将密道入口复原,一边对他道:“密道是我和姐姐两个人合力挖的,但因我与姐姐力量有限,又考虑到只凭我们二人无暇多次往返将人带走,遂设计成滑落的样式,内部颇为狭窄,无法起身。三分之一处有三个分叉口,最右边那条才是正确的道路,因洞内无光,需紧贴着右边滑行。”

言逐风颔首表示明白,随她入内,滑下去前用脚支住两壁,稳住身形,在洞口施加了一层障眼法。那些黑衣人及独孤铖派来追他的人迟早会寻到此处,这障眼法能拖一时是一时罢。

待一切就绪,他方滑入密道深处。洞内果真漆黑一片,无任何东西照明。他因设置障眼法之故耽误了些时间,待出去后,秋之南已站在洞口等他,面上有些许焦虑。见他出洞忙迎过来:“我还以为你滑进了另外两条分叉口,虽不至于凶险,却也设置了简易的陷阱,不小心的话还是会受伤……”

他微怔,国民一向将他视为无所不能的存在,极少会有人担心他的安危。这么久以来,唯有眼前之人,将他视为也会受伤的平常人。原本对他来说,再多陷阱对他而言,也难伤害到自己,她有些担忧太过,可此刻他的心却莫名生出一股暖意。他温和道:“并无大碍,不必担忧。”

密道出口在一处密林之中,放眼望去,满眼郁郁葱葱,将日头尽数遮挡,只从树缝间露出一两点细碎的光芒。

两人辨了下方向,往北走去。

东、西、南三个方向皆是蝶灵国范围,如今已属于驭魔国,他们若要逃命绝不会往这三个方向走,自投罗网;北方却是妖界其他属国范围,明显是逃亡的最好选择。

一路无话。

这丛林似乎无边无际,他们走了几个时辰却依旧深处密林之中,没有半点出去的苗头,方发觉不对劲,言逐风思索片刻在地上摆了个六石记号方重新上路。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他们在一炷香后绕回了原处。

秋之南眨眨眼:“我还在奇怪这里的景致怎么都长得一模一样,原来我们绕回来了啊。”

头顶日头渐暗,他们一直赶路未有片刻停歇,此刻已然是入夜时分,林间昏暗难辨,更难寻路。

“罢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早再想办法。”言逐风道,“今晚就先在这里过夜吧。”他拨开凌乱的树枝与石子,空出一大片地容两人歇息,之后又生了一堆篝火,林间顿时温暖了许多。

树林间的缝隙间漏着一两点星光,隐隐可以辨出今夜是满月。秋之南习惯性地合拢双手闭目在心中祈愿:“信女秋之南,在此向众星之使祈愿,愿能如我所求,佑姐姐、蓝漠和蝶灵国众人平安顺遂,亦佑听风幸福终老。”

睁眼触到言逐风探究的神色,虽然知道他不可能会听到自己内心的言语,她还是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脸,欲盖弥彰般地解释道:“这是我们蝶灵国的习俗,传闻对着星辰祈愿,便能所愿得偿。”

言逐风虽觉得此事太过虚无,靠天公庇佑,还不如自己去争取,但看到秋之南虔诚的目光,却还是多问了句:“无论什么愿望都会成真?”

秋之南摇了摇头:“据说,此举源于几千年前二十八宿的传说。传闻他们曾到凡世为人们排忧解难,救人于危难之中,人们若有所求可对星辰诚心祷告,二十八宿若是被其诚心感动,他便可愿望成真……此举沿袭至今,便成了一种信仰,成不成真反倒不重要了。”

言逐风若有所思,虽不尽信,却也未出言辩驳,毕竟有些时候,太过绝望之下,这种信仰可能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力量。

他低头翻了翻篝火让它燃得更旺一些,隐约想起当年的秋之北也曾有过如此举动,不知当时她许了什么愿望,又是否和自己有关系。

秋之南看着他英挺的侧颜,忽然有些庆幸一时半会没能走出这密林,这样她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方能更久一些。虽然她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过于自私,可潜意识里却还是希望他能晚点找到姐姐,毕竟找到姐姐后,他目光里怕是再也容不下旁人吧。虽说他曾承诺过她,会待她如常。

可爱人的眼睛里,又怎能容得下半点沙子?

言逐风察觉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转头看她,她却又慌慌张张地躲开了视线,不由困惑道:“怎么了?”

“没事。”秋之南慌忙靠上身后的树,闭上眼睛假寐,“我有些困了。”

“睡吧。”他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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