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名称及因何得名?”
“七竹之苑。”秋之南微讶,姐姐竟然连这都告诉了他?由此可见姐姐与此人极为相熟,但为何她从未提及此人只字片语?虽脑中千回百转,口中却并未迟疑,“此名乃是先祖泽陂所取,因其曾在门前种了七棵翠竹,一千三百年前虽被暴风雨摧毁,但父母念旧便依旧沿用此名。”

“确然如此。”男子颔首,眉间释然,“最后一个问题,之北现在何处?”

秋之南没再回答,反问他道:“你既信了我是秋之北的妹妹,可我却又如何信你不会伤害她?”

“你怀疑我亦是自然。”他并未因为秋之南的怀疑而有任何不满,反倒面上带了些笑意,找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一线曙光,不觉松了口气,“你要我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

“我从未在姐姐口中听过你的只言片语,我想知道,你与她相识的过程,来以此判断真伪。”

秋之南的言语让他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酸涩和刺痛感,她竟从未提过他……是他从未在她心中有过那般分量,不屑提起?还是,他伤她太深,不愿提起?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闭了闭眼道:“我与她,相识于三百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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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身为驭魔国储君的他因不满于驭魔国过度扩张,又无法说服父王独孤铖放弃侵略之心,抑郁之下独自一人到净水湖散心。这一散心,便遇到了拿着几只网的驻守于净水湖的侍卫们。

侍卫们驻守此地,难得见到诸位皇子一面,遑论这位魔国储君,为邀功,争先恐后地将捕获的生物献给他看。

他本想说不必,却被他们眼中的灼热的期许给打败,只得一个个看过去,待看到最后一个时,那网中柔弱的白绿色相间的蝴蝶蓦然吸引了他的视线。

它在网中无力挣扎的动作似乎触动了他记忆中的某根弦,以至于盯着这只蝴蝶的时间长久了些,久到握着这只网的小侍卫误会了什么,连网带蝶一起交到他手中:“三皇子殿下喜欢的话,属下便将此物献给三皇子。”

他下意识接过,待回神后那小侍卫已然跑得没影了,只能哭笑不得地带着这只蝴蝶回了宫。

原本他便不知自己将它带回来的意图,因此拿回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过问它的死活。直到那一日,有宫女问他,是不是要将这只网扔了时,他才蓦然想起那只蝴蝶的存在,将她从网中放出来时,她已然奄奄一息,生气全无。

他知道网中的魔力对凡物的伤害程度,有些抱歉地唤来御医尝试补救,却被告知无力回天。本以为她会就这么死掉时,只剩一口气的她却这么一日日以顽强的生命力挺了下来。

而恢复稍许力气之后,她开口便是对他的责难:“我时运不济被侍卫所捕,本以为是在劫难逃,定会丢掉半条命,结果却遇见了你。那时我尚以为你会是我的救星,却不知你比他们还要残忍。在你心中,一只蝴蝶的性命便如同草芥,不值得你半分认真对待?我虽只是一只蝴蝶,也不该被你如此糟蹋!”

他微愣,未曾想到这只蝴蝶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语,也未曾想过自己曾给过她希望,回神后诚心诚意道:“抱歉,此事是我疏忽。待你伤好,我护你离开此处。”

蝴蝶略有些懵懂地看他,察觉他并非开玩笑时,满心满眼的埋怨消弭了许多,哼了声,闭了眼继续养伤。

此后几日,他照料她十分之全心全意,一是为了弥补险些害她丧命之过错,二则他也实在太过无聊。为她疗伤祛除魔力后,有时候他会长久地看着一个地方发呆,蝴蝶一开始并不理会,但时日久了,对他微有些好奇,有时候会飞过去停在他肩头,陪他看风景。

而每当这个时候,他的面色才会有些许柔和:“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我并不记得。”她淡漠道,“你大约记错了罢。”

“或许吧。”他不以为意地笑笑,偏头问她,“你想不想家?”

“自然是想的。”她顿了顿,又有些失落道,“我此次偷偷离家,不知父母会担心成什么样子,还有妹妹,她一向都不被父母喜爱。不知我不在,她会不会受更多苦,熬不下去……”

“你是妖,怎会到魔界来?”

“我听说水月涧有一种可以加速生长的植物,便想取来。本想去偷城主的钥匙来通过水月涧结界,谁知他将钥匙看管的太严,我没有可趁之机,只好去碰碰运气。那一日,我见结界异动以为有机会,谁知穿过去后却到了魔界。”

“为何要加速生长?”他不解,她理所当然道,“早些化为人形,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啊。”

“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其自身生长的定律,强行改变会有无法预料的后果。”他眼睫微垂,语气带着劝诫的意味,“我虽不知你为何如此急切想要变强,又想要保护谁,但此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她叹息一声:“如今,就算我想,也得先离开这里再说。”

她不曾想到,她这一留就留了半年,倒不是她伤势复原太慢,而是她渐渐地不舍得离开。她爱上了他的笑容,也爱他无意间流露的温柔以及他眉间一直抹不去的淡淡的愁绪。

后来一段时日,她每日变换着为他跳一段段奇特而炫目的舞蹈,只想以这样的方式换他展颜而笑。而她也的确做到了,看到她时,他的面容总会带着淡淡的笑容,尽管他从未恣意开怀过。

他曾带着她一起站在城墙上,看魔国的恢宏与壮观;

也曾带她于日落之时攀上山顶,欣赏那磅礴的日落;

更曾和她一起沐浴星光,看她在星光之下翩然起舞,月色为她披上一层天然的外衣。

时光似乎突然变得隽永而美好,从未有一人或一物给他那么贴心的陪伴,那是他从未有过的一种体验,也就那个时候,忽然有了一种不愿她离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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