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年后,我昌文侯府会有不少在外任职的族人回家,要明达你赶紧把诸礼定下,也是父亲想叫你先认得一些亲族,对你应该是有一些帮助。”
岂止是有一些帮助,帮助肯定不小。

昌文侯府是福建文官体系的大世家,讲真正的潜实力,连赵王府在文官一脉都远远不及。大魏毕竟是文官政治为主的国体,从中枢到地方,文官的影响力和实际的权力远大于武官和宗室。

赵王总不能直接插手地方政务?而昌文侯府对地方政务的影响,远非赵王可比。

抛开感情因素不谈,徐子先最为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昌文侯府在福建各路为官的族人,最少有二三十人,低到县丞,高到一州通判或同知,也有为正印官的知县,虽然看似官职不大,但彼此声气相连,对政务的决断能力并不在主官之下。而且昌文侯府传承百年,不光是自己族人,还有姻亲和门生故旧,不光是在福建路,在南方的各路,都可以攀上关系。

如果徐子先只有志于在南安当个团练使,昌文侯府对他的帮助不会很大,但如果他有意施展拳脚,在未来将权力笼罩在整个福建路乃至南方,昌文侯会的助力会很大,最少在人才储备上,等若一个飞跃。

当然,徐子先不会将昌文侯府的人全部拿来为自己所用,首先还是壮大自己,外来的助力可以用,但不能全数依赖他人,否则迟早有太阿倒持的危险。

“我明天就托齐王殿下去行纳采礼……”徐子先拱手行礼,说道:“面子应该是够了。”

古之六礼,纳采是请媒人上门说媒,问名,就是问八字,看看八字合不合。然后是纳吉,就是卜得吉兆之后,将结果告诉女方。

一般婚礼到第三步,还可以反悔,事实上很多婚事,都夭折在第二步。

到了纳征,就是送彩礼到女方家里,一旦女方接受,婚事在名义上就算定下来了,具有合法性,哪一方都不能随意毁婚。

到了请期之礼时,就是把结婚的日子定下来,等着最后一步的亲迎礼。

到明清时,改用朱子家礼,六礼为九礼,其实相差不多,只是将一些程序分为两步,弄的更复杂了。

哪怕是现代社会,保媒,给彩礼,基本上也是一桩婚约达成的程序,从古至今,自有华夏以来,婚礼的内核倒是真的没有太大的变化。

“足够。”陈正志欢喜的道:“想来齐王殿下也会给南安侯府和我们昌文侯府一个面子。”

陈正志看看徐子先,说道:“你太累了,我就不打扰了,明天我就一早赶回府城,等你的消息好作准备。”

“好……”徐子先知道这个未来大舅哥很有眼色,知道自己要安抚一下内宅的人,不会在此久留。

当下将陈正志送到门口,未来大舅哥一拍脑袋,又道:“我都糊涂了,父亲交代,南安这里用钱的地方很多,明达你现在手头并不宽裕,彩礼什么的,以不要超过万贯为宜。”

“我只能尽心尽力。”徐子先大感轻松,一般两大侯府结亲,男方的彩礼和女方的嫁妆相差不会很多,比如男方出万贯,女方一般陪嫁会是一万五千,总要比彩礼稍多一些。这一点来说和平民百姓不太一样,女方的嫁妆是保障妇人在男方家中的地位,另外也算是女方的私房钱,一般情形下男方不会动用。

这和几百年后男方出彩礼婚房,女方可以什么也不出的情形,不太相同。

指指墙上的画,徐子先笑道:“当然,这幅画大兄明早就带走。”

“我可不会客气。”陈正志说妥了这事,徐子先如预料之中的那般反应,没有丝毫的迟疑,犹豫,这件事虽是水到渠成,但未定之前还是会有变数。

昌文侯府还是昌文侯府,南安侯府却是和半年前大不相同,陈正志内心不乏担心,若徐子先得志之后心意改变,事情却是有些麻烦,现在的结果,当然令陈正志感觉高兴,能与徐子先结亲,他替妹妹感觉高兴,出门之时,都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小妹恭喜大兄。”眼睛发亮的小妹还有一种老怀大慰的感觉,两种复杂的情绪出现在十来岁的小姑娘脸上,简直是相当的违和。

“你是想到父亲和母亲了吧?”徐子先颇为理解,缓缓道:“这一次新年祭祖,又有不少话好和父亲大人说了。”

“他肯定很高兴。”小妹瞬间红了眼眶。

兄妹二人的生母早逝,两人记事之后一直是父亲带大兄妹二人。

为了不想叫兄妹二人受委屈,徐应宾虽然有两个姬妾,但一直没有续弦再娶,府中无主母,不会再有嫡子嫡女,兄妹二人当然不会被欺负和冷落。

事实上连姬妾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徐应宾自知不起的时候,已经将两个妾侍各自给了一笔钱,再嫁出去了。

这在当时也是常态,不会强迫妇人守寡,虽然守寡被认为是品性高洁,但多数妇人会再嫁,更不要说身份低一等的妾侍。

小妹很知进退,知道徐子先对秀娘必得有一番交代,于是说了几句后,早早退了出去。

秀娘待徐子先吃罢了饭,着人打了一大桶洗澡水来,叫徐子先泡澡。

冬夜之时,泡进热水里,一天一夜没合眼没休息的徐子先,舒服的忍不住呻吟起来。

“你可真是太辛苦了。”秀娘替徐子先按着肩膀,眼中满是疼怜之色。

“多少英雄豪杰能成就大事,就得能吃的苦。”徐子先半躺着,说道:“顺风顺水的人,或许有,但多半人只看到他们风光的一面,却未曾见他们吃苦的一面。”

秀娘笑道:“就是你说过的,只看到贼吃,没看到贼挨打?”

“对了。”徐子先也是笑起来。

他扭头看看秀娘,柔声道:“是不是觉得委屈了?”

“哪有……”秀娘眼帘垂下,眼眸转了转,还是很认真的看向徐子先,说道:“女人一辈子就想靠个好男人,生下来自己当不得家,作不得主,嫁人又何尝能自己作主?若是能挑选,我好想早早就遇到你。可就算早早遇到你,我也不能霸占你一个,就算是陈三小姐,她的身份比我不知高哪里去了,还不是得忍着后宅已经有了一个我?女人就是这样,巴不得自家男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有一个女人的道理?”

徐子先一阵汗颜,这种道理,几百年后的女人可不会认可,若是那时的自己讲这样一番话,钢铁直男的帽子就戴定了,要是敢当面宣扬,怕是能被激进的小女生挠出满脸血花。

“妇人也不能常出门……”秀娘说到这里,似乎是排解了不少心结,抿着嘴笑道:“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又忙,家里有个小妹说说话还好,可是小妹迟早要嫁出去,进来一个陈三小姐,我们姐妹好歹有个伴,遇事也有个商量。就算是她,上回也是和我说了,后宅不可能就一个大妇,她觉着我还好,我也觉得这侯府后宅,凭我可撑不起来,她能替你见外客,出主意,不然的话你一个人顶着这么大的门户,也是怪累的……”

秀娘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接着道:“要是陈三小姐过门,她怀上了,你就不用给我算日子,我也想早点生个儿子……南安侯府的男丁太单薄,三代单传了,总得多替你生几个儿子,将来你辛苦创下的家业,好多些儿子替你守着。”

徐子先知道眼前小女人说的话在后世会被喷成狗,也不一定对,但现在的他心里有的只是感动……这样的女人,谁不喜爱?

……

齐王对徐子先的请求,欣然同意。

年前就行纳彩和问名,纳结等三礼,这些徐子先都不用前去,只拜托给齐王就好。问名和纳吉,侯府奉常李仪责无旁贷,当然是李仪跑前跑后。

种种细处都是李仪等人负责,这是小事,李仪等人连续跑了几天,每天都是满面春风,喝的满脸通红的回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世子订了亲事,一桩大事了结。

南安镇内外不管怎样,都是有点高兴的样子。

徐子先的婚事当然不会令人不满,虽然这几天陆续有重伤将士死去,但三天之后能保住性命的已经多半没事,有好多个被斩断小腿的重伤残疾的将士,已经能被人扶着坐起来,看一看屋外的风景了。

武卒的训练还是暂停,大战之后人的精神体力都很差,徐子先给所有武卒五天假期,除了轮值人员之外,其余的人都可以离营休整。

不过多半的人在回家探望过后,还是选择回营里来。

人是能适应环境的,团练营里规矩很严,开始的时候人人都不适应,比如见了军官要停步敬礼,这是培养军官权威。还有吃饭排队,洗漱排队,毛巾衣帽要挂好,被子要叠整齐,垃圾不准随意乱扔,连茅房都得打扫的干干净净。

开始时是人人不适应,现在武卒们回到家里反而是不适应,他们已经成了军人,适应了军营的环境和规矩,平民的生活很随意慵懒,特别是在年前这段农闲时间,商行大多陆续停业,再勤快的人也揽不到活计做,多半百姓都是闲在家里。这样的情形反而叫武卒们不适应,多半的人在家呆了两天后就回到了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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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天冷,要冻成狗了,江苏没暖气啊,天天是手冻成冰一样打字,晚上不熬夜了,发布时间也提前一些,但不一定,基本上是都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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