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带了我在身边,一路开车到医院。
第二次过来,却已经是另一种心情,我早就想过了,到了那里就不要凑近去看了,只要看看爷爷就行。

但黎禹宸莫名的有些担心,我就一直点头,黎禹宸说什么我都答应。

只是一回头,我就能看到他在开车的空当的手已经微微泛白了。

我心里一酸,抬手悄悄地覆盖上他的手。

“你不要着急。”我柔声安慰。

黎禹宸本来没有什么表情,一脸平淡的脸在此时闪过了一丝凝重。

就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那种情绪一样,缓慢而又压抑的流露出来,他抬起手反握住我的手,轻轻说了一句“没事”。

但我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他,我能够理解他的情绪。

虽然他们看上去好像是没什么感情,虽然很多时候黎老爷子和他们相处的模式都很针锋相对。

虽然黎禹宸性子淡漠,黎老爷子临死之前他也不在身边,虽然现在黎禹宸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

可是,这毕竟是亲人。

哪怕我爸当初几乎都要折腾死我了,但是我心里终究还是惦记他的。

黎禹宸心里,也一定会悲伤。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病房里,黎老爷子的病床前趴了一些没见过的亲戚,居然也在这个时候在第一时间赶过来了,比黎禹宸都快。

而且,那群亲戚都趴在床上哭着,哭得很惨。

我这人耳根子听不了这些,鼻头一酸,眼睛都有点疼。

过了一会儿,那一群人才抬起头来看,但目光都诡异的落到一边儿去,一个西装革履,带着金丝眼镜框的人的身上。

郑和?

怎么是他?

后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黎家平时都看不见的一群人突然全都过来了。

“我是黎老爷子的代理律师。”郑和有些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一字一句有些呆板的重复,眉眼间带着些许不耐,似乎是在等着他们从悲伤中缓过来。

正在哭的那群人愣了一下,继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到最后,找好了火化场,也拿到了死亡鉴定证书,好像一切尘埃落定了似得。

大家都抽抽搭搭的回了休息室。

本来我和黎禹宸是打算走的,但是被大伯母拦下来了,大伯母拉着我的手,对我使了个眼色,又回头看一眼旁边的黎明,又看了一眼郑和。

黎明阴沉着脸,目光冷冷的看着黎明。

郑和偶尔会和黎明对视,但是郑和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我这人啊,有时候笨的要死,但有的时候聪明的要死,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一不会,不会是要宣布遗嘱吧?

说实在的,我心里一疼,爷爷刚去世没到几个小时呢,这群人千里迢迢的追过来,眼巴巴的望着遗嘱,就不能忍一忍吗?

哪怕离了这个医院,也好啊。

而此刻,人群里一个被称作“王叔”的人,哭得最惨,同时,也最做作的忍不住开口向郑和道:“郑律师,现在趁着大家都在,你把老爷子跟你说的话,简单跟我们重复一下,让我们心底里都有点底儿,你。。。先来,来喝口水。”

黎老爷子和郑和说的话?那可不就是遗嘱吗!

我心里气得要死,他还不是嫡系,只是黎老爷子的一个小亲戚,自己的亲戚刚刚去世了,他当着黎禹宸这个嫡系的面儿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财产!

我突然觉得悲哀,黎老爷子这辈子,都在和这种人打交道吧?所以才会这样在意财产。

郑和看了一眼王叔,终于开口:“不用了。”

他说着太瘦推了一下戴着的眼镜,目光冷漠的扫过众人,在黎明的身上顿了一下,继而说道:“黎老爷子和我说的话,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不过很遗憾的是,遗嘱需要在黎老爷子的葬礼七天之后,才能公布。”

四周正在哭的人的脸明显僵硬了一些,凝聚在脸上不知道是哭是笑。

我愣了一下,琢磨一下这个话,随即有点佩服郑和了。

像是黎老爷子这样的人,不会真的为了什么事儿而推迟自己遗嘱的,但是郑和看着这种场景却是懂的。

如果遗产还没到手,他们会下意识的装孙子,刷好感度,哪怕遗嘱已经定下了不会改了,但钱没到手,每个人脸色都是好的,但是如果钱到收了,可能黎老爷子的葬礼就不会做的像模像样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了,不是说郑和和黎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吗?之前郑和还恨黎家恨得不行,怎么一转眼就成了黎老爷子的律师了?还一副对黎老爷子负责的样子。

往叔脸色冷了一下,看了一眼黎明,迅速的恢复过来,勉强笑了一下:“行,行,我不是着急,只是。。。”

“送去焚烧厂了吗?”在我身后的黎禹宸淡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并不显得悲痛悲痛,可是脸色却是惨白的。

没等王叔说话,黎禹宸转头问郑和:“他有要求过什么吗?葬礼上什么的?”

他沙哑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魔力,莫名的听的人心碎。

郑和抿唇,脸色惨白了一些,点头:“有,他说了,焚烧骨灰之后,要求嫡亲把他的骨灰撒到海里,不要进陵园。”

“好。”黎禹宸收回目光:“有什么事,处理好尸体再说。”

四周的人都诡异的沉默,没人说话,但目光却来来回回迥异的对视在一起,好多人的目光在我身上划过。

我下意识地靠近黎禹宸一些。

黎禹宸的手指在我腰上带着,大概是察觉到我不舒服,他压在我肩膀上沙哑的说:“我们出去休息一下。”

我们回去了,准备开车回家。

医院的停车场也不消停,时时刻刻都有人来停车有人开走,哪怕大晚上也依旧繁忙。

医院里永远都是喧闹和繁忙的结合体,很多病人和护士在外面走来走去,鸡毛蒜皮高高低低的说着话。

而我们,坐在车里,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我看了一眼门外,又看了一眼黎禹宸。

黎禹宸闭着眼,靠在驾驶座椅子上,睫毛垂下来,整个人安静的像是夜空中的孤月,一贯挺拔的眉毛和冷峻的眉眼里都透着悲凉,我看的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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