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陆宁被李煜和大周后请到了郑王府吃元宵。
尔后,快马来报,乔舍人到了漳州,正向泉州来。

陆宁有些无语,整个南唐朝廷,难道就乔匡舜一个人会传旨吗?

……

郑王府中,摆下香案,陆宁便说自己觉得头疼,要躺下休息一会儿,一副脸色苍白要晕倒的样子。

唐主也好,李煜也好,爱怎么想怎么想吧,自己就是懒得给官员跪下接旨。

不过,见到唐主,自己跪还是不跪呢?

想想,也有点头疼,但至少,这种劳什子圣谕,自己不愿意跪着接。

大周后至少面上对他甚好,甚至要贴身婢女服侍陆宁,引领陆宁去了李煜平素午休的侧殿歇息。

暮色垂垂时,陆宁伸着懒腰从侧殿走出,被那小婢女引领,到了正殿。

富丽堂皇的殿堂,李煜和大周后正与乔舍人坐着叙话。

看着这个画面,陆宁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乔舍人才几品小吏?不过接近中枢而已,李煜却要近乎拉拢的姿态,甚至,大周后都亲自召见。

见陆宁进来,乔舍人立刻起身,拱手笑道:“东海公,恭喜了!”心里微微一怔,自己好像每次见到这东海公,第一句话都是如此,这东海公,好似风头很劲啊!

见李煜和大周后,脸色并不欣喜,陆宁就知道喻旨看来不怎么合心意。

有人搬来软墩,陆宁坐下,这确实有讲究的,李煜和大周后坐着高椅,自己这软墩比两人座位略矮,乔舍人所坐软墩,就更低了一些。

“东海公,身体可好些?还是先听圣谕吧!”乔舍人笑呵呵的说。

陆宁一怔,还是没躲过去,看来,还专门有对自己的敕旨,而且,还应该事关重大,所以自己必须接。

李煜笑道:“东海县公进东海郡公,老弟,做哥哥的为你开心!”

大周后微微蹙眉,这“老弟老兄”的,都是陆宁的口头禅,自己夫婿,怎么就不学些那家伙的长处?

陆宁摇摇头,这可真是得摆香案才能接的喻旨,而且还得到自己府邸去接吧?

果然,乔舍人随即笑道:“下官这就去东海公府邸宣旨。”

……

在别苑厅堂,设了香案,没有旁人在,陆宁便又抱拳躬身。

好似,乔舍人已经知道了陆宁这个规矩,身边小吏都被他找借口打发出去了,更很快展开绢册宣唱,好似争分夺秒,要在小吏回来前宣唱完毕。

陆宁现今也知道,倒不是乔舍人也跟自己一样大逆不道,这个时代,只有特别重要的喻旨需要跪接,只不过,下给自己的喻旨,恰恰不是封公进爵就是封妾侍外命妇的敕旨,都是需要跪接的。

但自己一来有癔症,二来现在也没明清皇权巅峰时那么敏感,是以自己站着接,乔舍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打发走身边小吏,绝对是为自己好,这意思,他自然也不会回金陵时在背后说自己坏话。

不过敕旨内容,听得陆宁便来了火气。

实则敕旨里,对陆宁好一通勉励夸赞,平定泉漳,为“社稷之功”,所以,陆宁这个东海县公晋为东海郡公,爵品从第五等升到了第四等,从二品升为正二品。

不过敕旨里却是要陆宁领靖海军节度使,靖海军节海、楚二州,镇海州。

这当然是高升。

而且,更是陆宁早前便希翼的差事,甚至,比原本的谋划,还更进一步。

原本还只是希望李煜在海州军镇做主,自己做副,慢慢谋划发展,现今,自己却直接便是正印节度使,而且,将京杭运河节点之楚州划拨靖海军镇。

可谓比原来的构想要强出数倍。

但陆宁却一瞬间,觉得自己被人当猴子耍了一样。

千里迢迢,让自己离开封国来到这泉漳地,自己就乖乖来了,刚刚打开局面,怎么着,又让自己回封国?

等于自己在这泉漳之地,猫了一个冬?

这个世界,做臣子的,原来是这种滋味。

想想后世,自己也是有领导有上级,但是,各种命令绝对不会这般随心所欲。

“东海公,恭喜了!”乔舍人笑着双手将绢册递过来,又说:“圣天子的赏赐,都在外面呢!”

“郑王呢?他去哪里?”陆宁问。

乔舍人心下苦笑,这东海公,果然还是这脾气,一点不知道避忌的,做了郑王门下,果然先考虑的,就是郑王了。

乔舍人笑道:“东海公不必担心,圣天子令百胜军、永安军协助郑王之清源军,固守建、剑、泉三州,燕王提兵马,进袭苏杭讨伐吴越,此战可期。”

陆宁便明白了,自己是准备北部唐军牵制,而自己从南向北进攻吴越,而现今唐主的策略,则是南部固守,燕王率领主力军队从北向南进袭。

这是,真正的灭国之战了。

而且不消说,是燕王及其党羽鼓噪的。

不过从策略上说,从北向南讨伐吴越是对的,毕竟唐军主力,都在吴越苏杭北部,现今趁着周国无力南侵,本就是征伐吴越的良机。

“东海公,北境之事,因为听闻周国和契丹已经在议和,我朝北境,也需严防周军,是以,才设靖海军,由你统领,和清淮军、建武军、保信军相呼应,固守北境。”

乔舍人又笑道:“东海公领靖海军镇,是燕王亲自写奏疏给圣天子,极力保举的。”

陆宁便明白,李弘翼,反应迅速,马上就要调自己离开李煜身边,甚至不惜力主为自己加官进爵,当然,自己收复泉漳二州,解决了南唐十几年的顽疾、心腹之患,唐主也必然会有所表示,李弘翼不过顺水推舟。

不过,这从某种角度,确实也算对自己示好,想来是,看自己收复泉漳如此顺利,就算他不相信一些传说,但也必然又会重新审视自己,说不定,又准备开始收拢自己。

又看了眼乔舍人,这家伙将燕王抬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算是告诉自己内幕呢,还是他也是燕王党?

乔舍人又笑道:“还有圣上口谕,东海公回封国前,入京觐见。”

陆宁知道,这必然是躲不开的,笑道:“陆宁幸何如之?”

平定泉漳的经过,李煜的奏疏虽然如实禀报,那必然也会被认为夸张了十倍。

现今信息,传播很慢,很多事情,传着传着,就会走样,甚或到最后都成了怪力乱神之类的谣言。

火药之事,便是如此了,虽然自己一定程度利用了火药,但战事过程,传到金陵,又不定是什么样子了,自己如何赢的,反而不再是重点。

圣天子也好,群臣也好,心里肯定认为,这其中,有自己运气好的成分。

就好像,泉漳兵卒不服晋江王,发动了叛乱,比如那晋江王最信任的部将陈洪进,便背叛了晋江王,而且,也是他绑了晋江王开城门投降。

奏疏里是他绑晋江王开晋江王府城门投降,但多半朝廷大佬们心里认定,定是陈洪进绑了晋江王开了泉州城门投降。

这种虚功,都是常规操作,不必较真。

但不管怎么说,仅仅一个冬天,自己平定泉漳二州,加之自己有些不堪的名声,唐主应该对自己越来越好奇,肯定是想见见自己的。

而且,在对自己委以重任前,他也要真正见见癔症没发作的自己,考察下自己能不能当此重任。

不过说起来,自己对他也很好奇,也正想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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