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帝听了皱眉,半晌道:“那就给梁心铭也安排一处宅子。按他的品级,也够了……”
王谏忙道:“皇上不可。”

靖康帝道:“为何不可?”

王谏道:“皇上已经升了梁心铭的官,又厚赏了他,再赐宅子,太引人注目。依微臣之见,不如将府衙后堂修葺一番,令其入住,方不让人说闲话。”

靖康帝点头道:“如此甚好。此事你来安排。你是工部尚书,这事也在你职责内,营缮清吏司即掌管官衙营造修缮事务,你安排正合适。急速修葺,等梁心铭进京后入住。”

王谏道:“微臣遵旨。”

从皇宫出来,他意态悠闲。

隔日,他便安排许多人去京都府衙后堂,开始修葺房屋。在工程规划上,除了改进,还添了许多的屋子,摆开的阵势,差不多等同于再造一所宅院。

众人这才明白他之前用意:竟是想法子替梁心铭筹谋住宅,还要的不显山不露水,真是老狐狸。

京都知府钱庸尚未离任,下任知府就闹出这样大的声势,坐在大堂上也能听见后衙锤子、斧子和锯子弄出的各种声响,那锯子简直在锯他的心,能好过就怪了,还不能表露出来,每日忍气吞声、强颜欢笑。

王府管家偶尔过来工地察看。

碰见钱知府,客气招呼,笑嘻嘻问:“大人下任去哪?”

这还问上了,不是戳人心肺吗!

钱知府鼻子里哼一声,不理他。

王管家左右瞧瞧,见没人,才低声道:“前日听我家老爷说,钱大人是有才的,只是性情耿直,不适合在京城这样地方为官,换一个地方,必定能大展身手。京城这地方,差不多的人都转不开,只好做夹心饼的馅儿!”

钱庸不由停步,“王大人真这么说?”

王管家道:“当然,小人听真真的!”

又道:“我家老爷正替梁大人着急呢。知府大人可算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扔了,可想好去哪了?若想好了,得提早打点——不打点是不成的!”

钱庸心砰砰跳,忙道:“本官遭皇上厌弃,再打点又如何?也无人肯帮忙,又没有王大人这样的恩师!”口气如怨如诉,只恨不如梁心铭会生长,长了一张像王亨媳妇的脸面,所以能得王家庇护,自有人替她打点。

王管家笑道:“瞧大人这话说的,我家老爷最慧眼识人,既说大人有才,将来必定会高升的。”

钱庸忙笑道:“王尚书谬赞了。”

心里记下这话,遂殷切地问起后衙工程事宜,问可有什么需要他出力的地方,“虽然即将离任,但只本官在京一日,便要坚守一日,方才不负皇恩。”

王管家赞道:“大人有心胸!”

告辞时,两人都笑容满面。

此后,钱庸对府衙后面的工程很关心,还交代衙役们多监督点,常干些跑腿传话的活计。

瞅准机会,他去求王谏寻出路。

王谏捻着胡须沉吟了一会,问道:“钱大人真想立功?”

钱庸道:“求尚书大人成全。”

王谏道:“这也不难。大人在京城熬了也有两年,可知你在这里不能出头的缘故?”

钱庸道:“请大人指教。”

王谏道:“吃力不讨好!”

钱庸激动道:“大人明鉴!”

王谏道:“现有一个地方,你去了尽可施展才能,而不会吃力不讨好。你可敢去?”

钱庸忙问:“哪里?”

王谏道:“徽州!”

钱庸愣住,若他去徽州,他和梁心铭不是掉了个个儿?

王谏道:“这起谋反案牵连甚广,徽州落马一批官员,空出许多缺来。目前那里又不是很太平,接任的官员难免会有性命之忧。但也有好处:反贼经营的地方,也不用怕得罪人,豁出胆量来做事,必定能立功;万一丢了性命,那也是为国捐躯,跑不了一个大功,总归不会让你落空就是了——梁心铭不就是因为这个擢升上来的?犬子也还在那里。再者,你自请去徽州,也合了皇上的心意,赞你忠心为国、不惧危难、不生怨怼。本官再适时进言,说你不是个长袖善舞的官员,只适合做实事,皇上对大人的印象必定有所改观……”

钱庸越听越激动,连连点头应是。

他虽优柔寡断,但也是有志向的,梁心铭能在徽州立功,他为什么不能?他又不怕死!

要立功,去徽州!

钱知府心潮澎湃。

隔日,他便写了奏折,请调徽州。

靖康帝果然龙心大悦,对他印象好了许多,加上王谏在旁进言,遂准了钱庸的请求,破天荒不再提贬官一事,说等徽州那边案子结束后,看有相当的职缺,调他过去。

钱庸喜出望外,长长松一口气。自此,他对后堂的工程更尽心了,就像给自家建造宅子一般。因为他想着,他此去徽州还是要用到王家的,得知恩图报!

此事暂且不提。

再说另一件事。

王谏闹的这样大,无人敢去御前弹劾。

一来以梁心铭现在的官职,朝廷该安排住处,虽然王谏弄的动静大了些,却是皇帝允许的,再者修建的又是官衙后堂,并非私宅,不归梁心铭所有。

二来靖康帝这些日子心情不好,无人敢去触霉头。

靖康帝心情不好,与两位世子有关。

金秋,朱雀王府的火山又是如火如荼、五彩斑斓。

清晨,赵寅在枫林中舞剑。他穿一身暗红紧身箭袖,看上去蜂腰猿背、肩宽腿长,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麦色脸颊滚下来。

林中小径上走来一个小女孩。

赵寅察觉,耍了个剑花收手。

丹丹立即展开笑脸,叫道:“父亲。”飞快上前,挥手示意后面丫鬟端上茶水、手巾等过去伺候。

因赵寅被幽禁在府,王妃为了让他父女多些机会相处,便让丹丹搬到青枫馆,陪赵寅一起住。丹丹不再跟着长辈规规矩矩受教导,赵寅又是男人,不大留心这些内帷规矩,每日父女两个一个桌上吃饭,吃完一起去书房,大的看书,指点小的学识字,都寡言少语;偶尔父女一起去林子里逛一圈,赵寅捉个兔子,丹丹玩一会又放了,如此少了拘束,多了活动玩乐,渐渐的人活泼多了,尽显孩童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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