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亨经手大大小小许多案件,杀了不知多少人,有官威很正常。其实他小时候古灵精怪的很可爱,长大后也只是淘气,眼一转一个主意。对于他认可的人,他很好相处;若是他厌恶的,他能笑嘻嘻地挖坑将人埋了。
梁心铭觉得,他身上阳光明朗的气质偏多些,阴险毒辣的时候很少。对于一个患过侏儒症、又误会爱妻惨遭猛虎吞噬的人来说,他没变得偏执嗜杀,说明骨子里正直善良。

朝云听爹娘说的话题是她可以参与的,歪着头插嘴道:“师爷爷笑眯眯的,一点不怕人。可好了。”

梁心铭满意地摸摸女儿的小脸,父女英雄所见略同。

惠娘嗔道:“你小孩子懂什么!”

她想:因为你师爷爷想娶你爹,你爹最疼你,所以他才对你好,其实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师爷爷想娶你爹?

惠娘被自己这别致的想法给逗乐了,又不敢大笑,怕朝云以为她怎么了呢,于是偷偷闷笑。

笑软了,便靠在梁心铭肩头。

梁心铭感到她身子颤动,猜到她没想好事,搽了增黑养颜膏的脸更黑了,侧首幽怨道:“惠娘!”

惠娘忙收了笑,问:“夫君喝茶不?”殷切地倒茶。

梁心铭接了茶,瞪了她一眼。

惠娘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梁心铭温文儒雅,是因为惠娘的夫君本就是个温柔的男子,她才扮成这样。所以,惠娘想象不出,林馨儿如何跟严厉的王亨相处。

才走十几里,梁心铭就颠簸得受不了了,朝云也受不了,她便弃车骑马,并让朝云坐在身前。骑马也颠簸,但是比待在车厢里视野开阔,不会闷得想要呕吐。

朝云出来后,吐了口气,感到好受多了,因看见前面旌旗下的王亨,忍不住就叫“师爷爷!”

梁心铭来不及阻止,只得罢了。

王亨回头,见她“爷俩”下车了,眼睛一亮,勒马等候她们,其他人见状也停下来等候。

梁心铭见队伍停下了,忙催马赶上去,对白骁等人歉意笑了笑,又对王亨招呼“恩师。”

白骁等都热情地招呼她父女。

王亨瞟了梁心铭一眼,只点点头,却问朝云:“云儿怎么下车了?骑马不害怕吗?”

朝云苦着脸道:“受不了。”

众人都笑起来,一面笑,一面说这路太不像样了。

幸亏黄知府不在场,否则要羞愧万分

王亨对梁心铭道:“你这次来,可要抓紧了,再不抓紧督促他,整个工程的工期就耽误了。”

梁心铭道:“学生明白。”

两人便一路走一路闲聊。

苏莫琳和林千梓在后面马车内,也时不时探头看向前方,看见梁心铭下车和王亨并行,都有些出神。

男人在一起喜欢评论女人。

女人在一起也喜欢谈男人。

林千梓忽然兴致勃勃地问苏莫琳:“苏姐姐觉得,王侍郎和梁县令,谁的风采更胜一筹?”

苏莫琳沉默,似乎在心里衡量和比较那二人。

林千梓等不及她的衡量结果,先道:“我觉得王侍郎更有男儿气概一些。”刚说完,就觉两道目光射过来。

樱桃和思思看着她满眼质疑:你什么眼光?我们老爷男儿气概不足吗?不足能灭了三百反贼?

林千梓对两丫鬟笑道:“你们家老爷要文雅些,其实骨子里也很有刚性,外表看着含蓄罢了。”

两丫鬟对这回答很不满意,却都含笑点头,一副“郡主说的有理”的样子。彼此交换目光,心想:第一,要恪守丫鬟的本分,不可无礼冲撞贵人;第二,老爷说过,能力不是吹出来的,是做出来的。吹牛有个毛用啊!

二女还记得,老爷说了这话后,她们各自又都做了发挥。

欢喜说“肉要埋在碗底吃。”

樱桃说“我是弱女子,不动粗”,欢喜朝她翻了个白眼,她扬了扬手中的银针,说完剩下的“我只动细”,欢喜哆嗦了下身子,往后倒退一步。

思思说“我是好孩子,最实诚。”

……

所以,她们不辩解、不争论。

任你怎么说,我自岿然不动。

林千梓见两丫头虽恭敬点头,却又明显不赞同,觉得非常郁闷。话说她只要碰见和梁心铭相关的人事,结果必定是她郁闷,又没法反击,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苏莫琳听见林千梓的话走神了。

男儿气概么?

王亨怎比得上他铁血气质。

论含蓄内敛……

他好像也比梁心铭不差。

苏莫琳眼前浮现赵寅那英俊冷肃的脸,恍惚间一惊,暗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以前那么讨厌他的。

人生境遇真的很奇妙,每一阶段感悟都不会相同:曾经厌弃的,现在未必厌弃;曾经喜欢的,现在未必还喜欢;少年时坚持的,后来发现是一场骗局;年少时不屑一顾的,后来发现很可贵,从而倍加珍惜……

苏莫琳盯着王亨的背影,默默无语。

当所有人都怀疑你时,还有一个人肯相信你、无条件地维护你,这种信任是多么可贵!

赵寅对孟清泉的维护,苏莫琳之前有多愤怒,现在就有多珍惜,因为那实际上是他对苏莫琳的维护。

她曾经怨他识人不明。

然谁又能一辈子都慧眼如炬呢?

有时候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更何况道听途说来的消息。

她对赵寅的感情,还不能像王亨和林馨儿之间的爱深刻,她坚持要弄清真相,是投桃报李。

……

苏莫琳收回纷乱的思绪,瞅着林千梓玩笑道:“王侍郎的男儿气概,比方二爷如何呢?”

林千梓道:“方二哥风采当然好啦。可我现在问的是王侍郎和梁县令,你还没说他们谁的风采更胜呢。”

苏莫琳道:“王侍郎外刚内柔,如骄阳烈日;梁县令内刚外柔,上善若水。”

两丫鬟顿时露出笑脸。

显然,对这说法十分满意。

林千梓笑道:“苏姐姐真会说。不像我,我说梁青云是披着羊皮的狼,他肯定呕死了。”

苏莫琳问:“你为何要这样说他?他救了你呢。”

林千梓道:“他救了我我自然是感激的,我也喜欢他不媚不俗的性子,但我总不习惯他的狠辣手段,因为他的外表太清雅,与他狠辣的手段太不协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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