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琨这一句话说完,就等若是对田家药行在东海设号定了基调,许多人心中都知道,陈琨的态度,已经决定了田家药行无缘东海,便是田雪蓉心里也是一沉,心知田家药行留下来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
“老会长,您的意思是?”苗梓逸却显然还是在为田家药行争取机会。

陈琨也不起身,咳嗽两声,坐着道:“苗会长,老夫问一句,若是有人患了肠游症,通常需要几味药材可以缓解痛苦?”

苗梓逸有些疑惑,但却还是立刻道:“至少也要四味药材,若是家境殷实的,可以配上七味药材效果才最为显著。”

“不错,肠游症确实是东海最普遍的病症。”陈琨缓缓道:“我再问诸位,你们中间每年因为肠游症而卖出的药材,又有多少?”看向一人,道:“王东家,你来说说!”

那人起身来,道:“老会长,我这药行每年因为肠游症卖出的药材,仔细算下来,应该占了所有卖出药材的半数。”

“好,你坐下吧。”陈琨叹了口气,道:“王东家如此,其实在做许多药行只怕都是如此。老夫有一句不该说的话,但今日却还是要说出来,肠游症虽然是我东海长久以来的痼疾,许多百姓都因为肠游症而受苦,但是如果没有肠游症,今日在场的药行,只怕有半数要关门大吉了。”

不少人都是微微颔首。

“咱们做药行生意的,本就和做其他买卖的不同。”陈琨缓缓道:“如果天下人都无病无灾,药行的人都是要活活饿死。”顿了一顿,才道:“苗会长刚才说,田家药行在东海设号,是东海幸事,这话要看怎么说。对老百姓来说,低价买到好药,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对在座诸位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田家药行的价钱越低,对在座诸位可就越是不利。”

“不错。”陈琨话声刚落,立刻有一人赫然站起身:“田家药行如果低价买药,老百姓都去买她的药,那咱们怎么办?”

有一人起身道:“咱们本来就利润不多,药行的生意也是勉强支撑,如果田家药行进来,就断了咱们的生意,这以后大家还要靠什么养家糊口?幸亏老会长提醒,否则要是等田家药行进来,咱们只怕都要饿死。”

陈琨一番话,再加上这两人一煽动,会场顿时就骚动起来,先前气氛还算平和,这时候不少人已经用带有敌意的目光看向了田雪蓉。

“老会长,道理也是这个道理。”苗梓逸尽量让气氛缓和,故意笑道:“不过田东家带来良药,终究不是什么坏事,老百姓因此而免受痛苦,那也是功德无量的事情。人有百病,也不只是做肠游症一门生意,而且田家药行到东海之后,只做肠游症的生意,对其他的病症所需并无冲击.....!”

“苗会长,除了肠游症,田家药行就算做其它病症的买卖,那也未必会对东海药行形成影响。”卢子恒这时候终于开腔道:“恰恰是这肠游症,那可是对大伙儿伤害不小,田家药行一来,大伙儿至少有四五味药材就很难卖出去,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你也听到了,王东家每年有半数的利润是依靠肠游症,如果没了这生意,王东家到明年就该沿街乞讨了。”

苗梓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缓,不失敬意道:“二爷,咱们这边确实没有真正可以医治肠游症的药物,就算买了那些药材,也只能缓解,来年还会发作,有些经受不住的患者,甚至因此而丢了性命,就我所知,每年都会有十来人因为肠游症而丧命,如果能够真的对症下药,那么.....!”

“为了保住十几人的性命,就可以不管几千号人的性命?”卢子恒皱眉道:“每一家药行从上到下,再到他们的家人,少说也有几十百来号人,几十家药行,那就是几千号人,没了生意,这些人都要喝西北风。苗会长,你是药行商会的会长,大伙儿选你做会长,就是因为你为人公正,但药行商会会长最要紧的事情,是要保障药行的利益,不知诸位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且不说卢子恒所言正中在座众人的下怀,就算真的说出一番无稽之谈,也不敢有人说一个不字。

“不错,二爷所言极是,苗会长,咱们大伙儿当初选你,可是因为你老成持重,可以为大家争取利益。”有人立刻附和道:“你现在为田家药行说话,到底是哪头的?”

有陈琨和卢子恒撑腰,一伙人顿时都数落起苗梓逸来。

苗梓逸看了田雪蓉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坐了下去。

他心知肚明,眼下陈琨和卢子恒明显反对田家药行在东海设号,而一帮商户也是如此,自己根本不可能翻转局面,若是坚持下去,自己这个药行商会会长只怕也做不下去了。

田雪蓉心里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心中绝望无奈,但脸上还是保持着淡定,环顾一周,淡淡道:“如果诸位真以为百姓的苦难及不上你们的生意,那就当我今日没有说过。”

“田东家,好好在京城做你的生意,东海这边,还是少来为妙。”有人叫了一句。

立时有人跟着道:“咱们东海可不欢迎你们田家药行,这里水浅,搁不下你们田家药行这么大的买卖。”这话一出,四下里一阵哄笑,自然都是在嘲笑田雪蓉。

田雪蓉虽然想极力保持镇定,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这般轻慢,实在有些禁不住,娇躯微微晃动,身子一软,无力地坐了下去。

“田东家,你也莫误会老夫的意思,还真以为东海不容人。”陈琨见田雪蓉心灰意冷的绝望模样,眉眼间显出得意之色,却还是以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道:“要保证东海各大药行的利益,这是药行商会应尽的责任。不过解除百姓的痛苦,咱们东海药行商会也是义不容辞,田东家如果当真是一心想要解除东海百姓罹患肠游症之苦,老夫这里倒是有一个注意,就看你愿不愿意。”

田雪蓉勉强镇定下来,问道:“什么主意?”

“药方!”陈琨盯着田雪蓉:“你既然有治疗肠游症的药方,何不将它让出来?你放心,我们东海商会也不会让你吃亏,我们可以用重金买下你的药方,然后以东海药行商会的名义,在东海制药,在座的诸位,都可以参与进来,买药方和制药的花费,大伙儿都可以拿出一份来,然后利润所得,大伙儿都可以分红,如此一来,大伙儿不至于断了生路,百姓也可以免除病痛,而你田东家的心愿也得完成,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说得好,不愧是老会长,这主意好。”有人迎合道。

更有人冲着田雪蓉道:“田东家,老会长给你想出了主意,你还不谢过老会长。”

“打一开始你田东家就说过是为了东海百姓而来,并不在意利润,如今咱们东海商会愿意用重金买下你的药方,还能完成你的心愿,一举两得,这样的好事,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有人哈哈笑道。

田雪蓉紧蹙秀眉,并无说话,四周一片哄杂之声,齐宁看在眼里,心中叹息,他本以为堂堂东海商会,黑压压一群人,总有几个正直之士敢于仗义执言,可是到头来,除了苗梓逸为田雪蓉说了几句话,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说句公道话,反倒是一大群人为虎作伥,跟着陈琨欺辱一个远道而来的柔弱妇人,眼下更是面相狰狞,要道德绑架,逼迫田雪蓉将药方交出来。

这帮人的心思,齐宁如何能够不明白。

打一开始,这些人唯利是图的性情就已经暴露无遗,齐宁不用多想,也知道药方一旦落入这帮人的手中将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陈琨道德败坏,自然不会将百姓的生死放在眼中,这群商户大都是唯利是图,即使其中有几个良心未泯,但大势所趋,在陈琨的主持下,也根本无力翻转局面,药方到了陈琨的手里,后面的事情自然就是陈琨这伙人说了算,能够对肠游症有立竿见影效果的良药,陈琨这群人当然不会低价卖出,到时候定然会卖出高价,而百姓为了治疗肠游症,果真有此良药,也会咬牙买回去。

药方是从唐诺手里拿出来,唐诺的本意,就是要解除老百姓的痛苦,而田雪蓉遵照着唐诺的意思,也并没有想过真的在这药方上挣大钱,如果药方真的被陈琨拿了去,不但违背了田雪蓉的本意,也会违背唐诺的本意,这当然不是田雪蓉愿意看到的,更是齐宁不愿意看到的。

田雪蓉不说话,所有人都瞧着她,目光紧逼,这时候倒像是害怕田夫人跑了一般。

“田东家,主意已经出了,你是个什么意思,不妨和大家说说。”陈琨慢条斯理抚须道:“你可以现在就开价,如果不方便,回头和老夫单独商量也可以,总之我们东海药行商会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田雪蓉淡淡一笑,摇头道:“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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