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苑,奚曦直视着侧跪在地,来跟她报道的楚瀚。
“虞浚息让我替他,替齐国,培养子弟?他疯了吗?”奚曦好笑地道。

楚瀚望着少女,“侯爷只是让卑职做小姐的卫兵,从此听小姐的差遣。”

奚曦嗤笑,“他的用意却在于你完成历练。”

奚曦瞧着楚瀚,“我接纳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这里容不下对我贰心的人。你在我身边一日,我便是你唯一的主子。什么南安侯,什么楚阀,都得给我排到后面去!”

楚瀚望着少女,目光幽亮,声音平静:“卑职一定对小姐忠心不二。”

奚曦瞧着楚瀚,她渐次莞媚笑道:“我相信你。”

那个,初见她,明明怀疑她来路不明,却将她放进南安侯府的年轻百夫长啊!虞浚息调派过来的人因为是他,所以她接纳。

在浚息的默许甚至是支持下,奚曦开始改造玉苑。

如浚息的意料,奚曦绘制给工匠们的图纸,如同青州帅府她的长乐苑,将要布置阵法机关的地方比比皆是。

人力充足,又日夜赶工,半个月后,玉苑大体上按照奚曦绘制的图纸改造完成了。在别的苑子里住了半个月的奚曦,搬回了玉苑。

浚息忙于军务,从军营回来的他和军师南宫赟,在福伯贺毕的陪同下再踏进玉苑,已经是奚曦搬回玉苑的三日之后了。

但见昔日梦幻美丽,纯闺阁小姐居住的玉苑,已是另一番面貌:风采秀丽,奇峻神秘。

那些本应布置阵法机关的地方,奚曦还没来得及布置,然而浚息一路瞧去,依然感觉到了威慑危险。

浚息一路瞧着面目全非的玉苑,他心中奇怪地没有惋惜钝痛之感,相反地,已然仿佛另一个长乐苑的玉苑,他置身其中,全身有着不可回避地舒心之感。仿佛,这才是一方军侯的他,十多年来神往的梦中之境,好像他本来就该喜欢这里似的。

浚息走近绣楼的时候,绣楼下,奚曦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那把摇椅也是她令工匠新做成的,跟青州帅府长乐苑里她常躺的那把摇椅很是相似。摇椅里机关括术的装置,却还要胜青州帅府她常躺的那把摇椅一筹。

楚瀚正对奚曦回禀道:“因为玉苑改建的过程中,小姐让添置的许多物件,绣楼里储物的库房,有些装不下了。”

奚曦犹自闭目养神,口上道:“该扔的就扔吧。”

楚瀚犹疑道:“小姐新添置的物件,小姐不会有扔的意思,小姐是要扔掉之前就快将库房装满的……侯爷授意送到玉苑供小姐赏玩的金玉珠宝?”

瞥一眼眸色深沉望着少女的浚息,福伯咳嗽一声,提醒奚曦,浚息的到来。

“侯爷!”回想刚刚跟少女的谈话,楚瀚忐忑地给浚息行礼。

奚曦望着浚息,她从摇椅上起来,温婉地去到浚息的身边,仰视他笑问:“现在的玉苑,浚息还喜欢吗?”

“我保留了玉苑原来的小桥流水,花圃秋千,还有绣楼。虽然它们令我不舒服,我不喜欢它们。可不知为何,我还是保留了它们。浚息一路走过来,玉苑的景致看得也差不多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奚曦拉着浚息的手臂往绣楼后方行去。

被奚曦拉着的一路,浚息望着奚曦,眸色中,因为奚曦要扔掉他授意送到玉苑的金玉珠宝的深沉色泽,到底是淡了去。

奚曦拉着浚息,到了绣楼后方,新开辟的一个形状不规则,两亩大小,水至清则无鱼的五色池子旁。

“玉苑的改造过程中,这里形成了一个小水塘,我看到阳光照射下来,水塘里水反射成五种颜色,知道这里地质特殊,所以令工匠开辟了这个五色池。算是意外惊喜吧。”奚曦仰望着浚息,偏头笑着问:“库房里有很多珠宝,金光闪闪,若将它们投进这个池子里,浚息觉得,这个池子里的水,颜色会不会更漂亮?”

浚息俯视着奚曦,眸色幽深看不出喜怒。

“会不会更漂亮,试试就知道。”浚息声音没有起伏地道。

得到浚息的首肯——

“楚瀚,让人将绣楼库房里的金玉珠宝都扔进这个池子。”奚曦仰视着浚息,眸色残忍而温婉,“以后浚息送给我的金玉珠宝,都扔到这个池子里去!”

楚瀚深深望着奚曦,遵从道:“是,小姐。”

……

金玉珠宝一筐筐被倾倒进水池,有的易碎之物如镯子,落水后,触碰到水底硬岩,立时便碎了。

奚曦温婉淡笑,浚息面无表情,其余的人,皆是噤声屏息。

侯爷授意将金玉珠宝扔进池子,验证水的颜色会不会更漂亮。是对小姐的宠。

小姐将侯爷送给她的金玉珠宝弃进水池,却是……对侯爷的恩赏弃如敝履。

……

当着浚息的面,奚曦的弃如敝履,所有人都是噤声屏息,只除了贺毕。

贺毕肉痛地看着被倾倒进水池的,那一筐筐金玉珠宝。每一个落水声,都是对他的折磨。

贺毕翘着兰花指捂着口,隐隐有低呜声从他的指缝间传出。

福伯冷眼看着发出低呜声的贺毕,目光瞥到贺毕捂口的手指上,那个镶着硕大夜明珠的扳指,福伯眸色更见锐冷。

“贺毕指上戴着的扳指,先帝曾经戴过的。长公主这样重赏贺毕,显然年前贺毕就将小姐的存在通报了长公主。”雪玉轩的外寝里,福伯对浚息道。

浚息在桌几后的软垫上坐下,“长公主求肯皇上对我逼婚,我虽恼她,可成婚的七八年,到底是我负了她。贺毕好好掣肘监管他就是,算是给长公主的一点面子。”

“是。”

“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却是侯府甚至荆州的治安。”浚息看着福伯和南宫赟。

南宫赟回禀道:“小姐将她的存在和与侯爷的关系宣泄出去,已经有大半个月,密宗的势力,这几日过来了大批到荆州。”

南宫赟道:“江湖的一半势力被梁门掌握,余下的一半势力皆是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若非鬼畜道长,反叛出密宗,为求庇护投诚了侯爷,我们竟不知江湖上有密宗这个阴晦邪恶的组织,甚至短短十数年,就秘密掌握了梁门之外江湖的另一半势力。密宗的势力过来荆州的目的不言而喻,大约怀疑,小姐和奚家的《无忧曲谱》,现在,都在侯爷的手中。”

浚息冷笑,凝瞳咬字道:“那些魑魅魍魉,来一个,杀一个!我所顾虑的,是奚曦心之所向的,与奚家为世交的梁门的势力,和魏国元恪太子可以调派的风云三十六骑!”

南宫赟附和道:“密宗的目的在于奚家的《无忧曲谱》,小姐同样视他们为敌人;可若梁门的势力,或者元恪太子的人马来营救小姐,小姐却有可能随他们而去。”

浚息给自己倒酒,口上道:“她虽是自己找来侯府,因为想取我性命甘愿以身侍敌。可上次毒杀我之后,她知道我几乎是不死之身,韬光养晦的她,虽没有离我而去的意思,又势单力薄。可若梁门或者元恪太子的人马营救她,她却有可能舍弃杀我随他们而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留待他日再作计议。”

“要从根本上留住小姐,侯爷还是要想办法,让小姐爱上侯爷。”福伯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说错话了!

果然,浚息冷笑。——奚曦爱上他,他简直就不抱希望!

压抑在心底的,奚曦当着他的面,将他几月来送与她的金玉珠宝倾倒进水池的悲苦羞恼,因为福伯的话,又浮上了心田。那些悲苦羞恼的情绪,在曦曦的面前,他因为尊严还强自压抑。可此刻在自己的寝房中,面前的福伯和南宫赟又都是他的心腹,浚息却再也抑制不住。

浚息手握盛满酒的青铜酒墫,掌中力道,将青铜酒墫捏的变了形。

“感情中,施予的一方总是要累一些。”南宫赟说着安抚浚息的话,“军中事务,属下会全力协理,侯爷这段时间,多在侯府陪陪小姐吧。防着梁门和元恪太子的人马营救小姐,亦培养培养跟小姐的感情。”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