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小翠的衣服,桃朵朵特意将额前的流海扒拉下来,遮住了大半边的脸。
查看一遍身上的穿戴,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翠,低头走出柴房。

门口的守卫不疑有他,只瞥了一眼就放行了。

桃朵朵稍稍松了口气,照着记忆中的路线,绕过精致的亭台楼阁,一路疾走,终于来到了一处残破的院落前。

推开破旧的木门,一间简陋的木屋,在寒风中中吱呀吱呀地苦苦支撑着,摇摇欲坠。

许是之前下过了雨,屋内浸满了雨水,更加剧了这里环境的恶劣。

看过一眼的人都会感慨,有谁会住在这样狗窝不如的房子里呢!

可就是这样猪狗不如的屋子,却是富甲一方的林家大小姐的住处。

真是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来不及多感慨,桃朵朵将木门掩好,迅速来到那个矮墙处,细细搜索一番,果然在一堆枯黄的草丛里发现了一个狗洞。

是钻还是不钻?

这于桃朵朵而言从来就不是个问题。

只是狗洞而已,她若是为了无聊的自尊而放弃了这个机会,不但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小翠的付出。

而且,她坚信,今日她俯身狗洞狼狈而出,来日她定当踏破正门荣耀而来。

这具身体虽说早已及笄,但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原主的身材依旧瘦弱地和幼童无二,也得益于这样消瘦的身子,这狗洞虽小,她要钻过去倒也不是难事。

就在她趴下准备从狗洞里钻出去时,身后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大姐。”

桃朵朵顿时僵在原地。

声音的主人正是刘氏的十五岁的小儿子,林启耀。

在原主关于林府悲惨的记忆里,林启耀一直是一个很微妙的存在。

林启耀虽从未如刘氏和他姐姐一般欺凌原主,但由于林泽向来重男轻女,有了林启耀这棵独苗,刘氏和林池璧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糟践原主,可以说,原主的悲剧,林启耀的存在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今她逃走被她撞见,他会如何做?

会不会叫人来将她绑回去?

就在桃朵朵想着如何让这个和她明面上没有过什么冲突的弟弟放她离开时,只听得林启耀一声轻轻的叹息,紧接着她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大姐,对不起,保重。”

他不想被当做伤害别人的工具,但他无从选择,更无法阻止。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让大姐远离这里,愿她的余生能幸福安稳。

桃朵朵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看着林启耀有些沉重的背影,半响才回过神来。

紧握着手里的钱袋,长长地叹了口气。

几乎是在她刚钻出去的那一刻,身后林家大宅里传出家仆的高喊声:“大小姐不见啦!大小姐不见啦!”

桃朵朵连口气都来不及喘,抬脚就朝前跑开。

一路风声在耳畔呼呼作响,尚未完全大好的身子虚弱地直喘粗气,然而她却不敢停歇,一路飞奔。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离开林府,远些,再远些……

耳旁似乎一直响着家仆的喊声,桃朵朵盲目地一路奔跑,却不知自己已跑到了道路中央,身后一匹惊马已飞驰而至,待桃朵朵察觉到时,已然来不及躲避。

下意识地闭上眼,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却久久未至,睁开眼,面前是一道颀长的墨色身影,而那匹受惊的马已倒在地上,口鼻中哼哧地喘着粗气涌出鲜血。

男子转身,一张完美无瑕的脸顿时映入眼帘。他的肌肤白皙胜雪,似微微散发着银白莹光,五官轮廓分明,如刀削一般俊美,微抿着的玫瑰色唇瓣令人有种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你没事吧?”

一道清冷却隐隐带着一丝温柔的嗓音,如泛着温意的清浅泉水,缓流过耳畔,直落在桃朵朵心底。

“我……没事……”

许是之前的奔跑令她本就不多的体力透支地太过厉害,桃朵朵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而另一边,林府大厅里此时气氛压抑。

“连个人都看不住!一群废物!”

林泽气得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水四溅。

后日就要将人送去成亲,结果却出了这样的岔子,刘员外虽已告老还乡,但在朝中人脉甚广,若是自己不能及时将人送去,届时刘员外怪罪下来,怕是他也承受不起。

这个孽女,平日里供她吃供她穿,到头来竟然敢给他捅出这样大的篓子!

此刻林泽恨不得将立刻那孽女绑来,好好教训一顿。

可是林曦瑶逃走这件事,他却又不敢大肆派人搜索,若是被刘员外知道了,那就再无可挽回了。

想到此,林泽心中憋闷不已。

看守柴房的家丁跪在地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老爷,消消火……”

一听到旁边刘氏讨好的声音,林泽没有如往常一般消火,反而愈发怒不可遏:“哼,都是你这个贱人出的什么馊主意,说什么让那个孽女嫁给刘员外会让林家更加昌盛,如今不要说昌盛,林家要是毁了,我把你剁碎了丢出去喂狗!”

听着林泽毫不留情面的话,刘氏眼底晃过一抹怨毒,然而下一刻,她就规规矩矩地俯身跪倒在林泽面前,掩面而泣,声音好不悲戚。

“老爷,妾身知错了,但妾身是真心为老爷和林家着想,没想到会是这样,求老爷千万保重身体,不要因为妾身的错而怒急伤身,否则妾身就是万死也难辞其罪……”

林泽见刘氏如此服帖,心里对她的不满散了许多,反倒是对林曦瑶更添了几分厌恶。

“起来吧,这事确实不能怪你,要是那个孽女有你和碧儿一半的贴心,哪会有今日之事!”

若非这个孽女突然跑了,如今他哪会这样骑虎难下,都是这个孽女的错!

听着林泽恨恨的语气,刘氏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状似无意地开口:“妾身觉着曦瑶这孩子平日里虽然不甚机敏,但却是乖巧听话的,不知怎的无端端会突然生出离家出走这样离经叛道的念头来?”

听了刘氏的话,林泽脑中闪过了个念头,面色一沉,对着一旁的家仆吩咐道:“去,把小翠给我带来。”

没一会,小翠便被半拖着到了大厅。

“老爷……”

小翠跪在地上,刚颤巍巍地开口,就被林泽厉声打断:“小翠,你最好把那个孽女的下落告诉我,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小翠垂着头,低声道:“老爷,小姐是趁奴婢不备将奴婢打晕逃走的,奴婢也不知……”

“你不知?!”林泽的脸上满是阴鸷:“小翠,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奴婢不知……”

“好,好极!”林泽怒极反笑,眼中是一片冰冷残酷:“看来你是不想要命了!来人……”

“老爷,且慢!”

刘氏轻声地断了林泽的话,唇边勾起一抹笑:“曦瑶与小翠相伴数十年,应当是主仆情深,想来小翠也是愿意替她的小姐分忧的。”

林泽看向刘氏,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刘氏来到小翠面前,微微俯身,两指捏着小翠的下巴,笑得愈发妖冶:“刘员外并未见过曦瑶真容,既然曦瑶一时寻不回来,那便由小翠代替曦瑶嫁去刘员外那里,这样既不会令刘员外怪罪,也全了小翠的主仆之谊,岂不是两全其美?”

一听刘氏的话,小翠一下扑到林泽脚下,泪如雨下,哀声求道:“老爷,求求您,不要,不要把小翠嫁给刘员外,求求您……”

“就照夫人说的做!”

林泽看了眼哭得凄惨的小翠,一抬腿将她踢到一边:“你这小贱婢,让你嫁给刘员外是高抬你,别人想要还没有!哭什么哭!告诉你,你最好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否则我让你全家给你陪葬!”

随即扬声对一旁的家丁吩咐道:“这次给我好好看着她,若是再出什么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一堆家丁诚惶诚恐地应下,将瘫倒在地满脸绝望的小翠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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