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份密码电报被破译出来,全都汇总到魏大铭的办公桌上。电报内容让魏大铭又惊又怒,因为间谍很可能是一个中国高炮部队的汉奸军官。
南京国民政府在1933年开始组建高射炮班和防空班,同时进行人才训练储备,1935年正式建立起第一支高射炮部队。

自武汉、广州失守以后,常凯申随即将高炮部队重新部署,重点布防于重庆、桂林、衡阳等地。从去年10月到今年5月,重庆高炮部队共击落来访日机2架、击伤两架。

但在今年5月份以后,高炮部队再也不能伤及日机分毫。大家都以为是日军变聪明了,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有高炮部队的汉奸军官发出密电——让日本轰炸机保持在12000英尺以上高度,因为重庆高射炮的最高射程是10000英尺。

“简直是王八蛋!”魏大铭咬牙切齿的骂道。

从老蒋到平民,但凡居住在重庆的中国人,都对日本的无差别轰炸深恶痛绝。魏大铭自然也不例外,他很多时候三更半夜睡得正香,却被警报声弄得不得不跑防空洞。

竟然有中国高炮部队的军官,为了不知什么利益,把全体重庆军民都给卖了,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周赫煊坐在旁边问道:“魏处长,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魏大铭没有多想,就把翻译出的电报递给周赫煊。他把周赫煊找来帮忙,是事先请示了戴笠的,戴笠说周赫煊绝对可靠。至于给周赫煊的眼睛蒙黑布,那纯粹出于安全考虑,公事公办而已。

周赫煊看着一封封电报,默然无语,那个汉奸实在太可恶了。

汉奸军官不但告诉日军中国高炮的射程,还实时发送重庆的天气状况,发送哪些街区还没被轰炸,发送哪些街区汇集的市民最多,又有哪些地方拥有重要工厂和机构。

而且,当日军轰炸重庆的时候,地面上还有人发指引信号。如果阳光明媚,则有间谍用镜子反射光线;如果属于夜间,则有间谍在重要区域点亮火把。

这些负责地面引导的间谍,已经被军统抓获三个,但依旧屡抓不绝。

突然,正在翻阅电报的魏大铭愣住了,表情从愤怒变成惊讶,甚至是不可思议。他把电报飞快收好,对周赫煊说:“周先生,我有重要消息通报戴局长,今天就失陪了。”

周赫煊知道对方有要事办理,主动说:“那我就先告辞了,把我的眼睛蒙上吧。”

魏大铭有些尴尬道:“真不好意思,兄弟只是走正常程序,委屈周先生了。”

魏大铭亲自把蒙着眼睛的周赫煊送下楼,吩咐特务一定要把周先生安全送回。然后他自己坐着轿车,飞快奔向戴笠的公馆,很快就见到戴笠本人。

“局座,你快看看这个。”魏大铭不由分说就把电报掏出。

电报已经被翻译成中文,戴笠只扫了一眼,便脸色阴沉地说:“这事我做不了主,需要禀报总座!你跟我一起去。”

两人又火速赶到常凯申的官邸,被告知老蒋正在处理公务。

戴笠心急火燎地对侍从说:“请务必马上通知总裁,我有十万火急的消息,片刻也耽误不得。”

侍从犹豫了一下,立即转身进屋,两分钟后回来说:“戴局长请到会客室!”

二人在会客室等候稍许,常凯申便穿着绸衫,摇着扇子出现,问道:“雨农,有什么紧急事情?”

戴笠根本没心情立正问候,他直接递上电报说:“总座请看!”

常凯申只把内容看了一半,就猛地瞪大眼睛,然后破口大骂:“娘希匹!这德国人也靠不住。”

原来,密电组破译的那些电报,都是由一个德国人亲自发出去的。而那个德国人叫韦伯,竟是常凯申身边的炮兵顾问!

戴笠问道:“总座,德国人如何处理?”

常凯申坐下思考良久,突然说:“杀了,对外宣称是日本特务杀的。”

戴笠点头道:“德国人暂时还不能杀,需要先稳住,请总座不要再向他透露任何信息。”

常凯申冷笑道:“蒋干盗书,我懂。”

戴笠躬身说:“那卑职就先告退了。”

常凯申看了一眼旁边的魏大铭,赞许道:“你是电讯处长吧,做得很好。”

魏大铭得到老蒋的夸奖,顿时就跟吃了人生果一样,全身都开始发飘,他立正敬礼道:“总座谬赞,卑职与密电组全体成员,必定继续努力,以报效总座和党国的栽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常凯申满意地点头,又对戴笠说:“雨农,回头给密电组的所有人记功嘉奖。”

“是,总座!”戴笠立正领命。

“去吧。”常凯申挥手说。

两位军统大佬迅速离开,常凯申的心情却很不好。

今年军统已经抓到两个给日军发空袭消息的间谍,第一个是空投到重庆的日本人。这个日本人不但会说中文,居然还会说重庆话,而且藏身地点就在云岫楼附近,跟常凯申和戴笠都是邻居!

军统抓人的时候都有些懵逼,他们找遍了全重庆,就是没想到日本间谍藏在老蒋眼皮子底下。

这次就更扯淡了,同时找出两个日本间谍,一个是负责防空打飞机的高炮军官,另一个干脆就是跟随老蒋好几年的德籍炮兵顾问。

戴笠离开以后没有立即抓人,而是联系在成都那边的周至柔,两人通过密电迅速做出计划部署。

整整一周,军统都没行动,而是任由间谍发送情报,让日军的飞机又炸了两回重庆。

等成都的轰炸中队做好准备,并秘密转移到广阳坝机场以后,军统才迅速将高炮部队的汉奸抓获,又秘密控制了德籍炮兵顾问。

经过严刑拷打,两人很快供述。

那个汉奸军官,是重庆高炮部队的营长。四川人,家境殷实,打内战时断了一臂,被军统冠以“独臂大盗”的代号。他是被汪兆铭留在重庆的汉奸策反的,投敌时间在五月下旬,每次都把信息编成电报密码,悄悄送给常凯申的炮兵顾问韦伯,而韦伯则利用身份轻松将电报发出。

韦伯就更混账了,他在全面抗战爆发以前,就已经被日本人收买了。中国炮兵部队的消息,只要是他知道的,都已秘密发给日军,让日寇对中国炮兵的部署一清二楚。

两人暂时被军统关押,电讯处则使用韦伯的电报机,给武汉的日军发去错误情报,说重庆今晚有雷雨,不适合空中轰炸。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误导日机不升空,便于留在机场被中国空军轰炸;二是害怕中国的轰炸部队,半路跟日本飞机正面遇到。

当天夜里,36架中国战斗机护送着28架轰炸机,直奔武汉的日军机场。

而军统也没有闲着,他们根据汉奸军官的供述,抓到了汪兆铭留在重庆的一个汉奸。又根据这个汉奸的供词,顺藤摸瓜大范围开展锄奸行动,三天之内就捕获了7个汪系汉奸。

周赫煊帮的这个小忙,至少能确保重庆近半年的空中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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