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赫煊在上海又有了新宅子,位于法租界海格路,也即后世的华山路。
这栋洋房是张谋之为女儿置办的嫁妆,他出手算得上极为大方,因为能住海格路的华人非富即贵,这条路上的房价可不便宜。

单从世俗眼光而论,海格路比隔壁的霞飞路逼格要高得多。

海格路上有不少欧式公寓,只面向洋人开放,再有钱的华人也没资格入驻。而霞飞路虽然日渐繁华,却遍地都是白俄住户,甚至一些有名的交际花也住在这里,无形中拉低了档次。

上海的高级华人和洋人,此时普遍认为霞飞路很lo逼。

电视剧《上海滩》里的丁力,卖水果时最大的梦想就是住进霞飞路,但那只是上海底层百姓的想法。

周赫煊的海格路新宅乃三层洋房,连轿车、厨子、花匠、佣人和司机,张谋之都在买房时置办好了。出门便是宽阔的大街,道路两边栽满了法国梧桐,居住环境非常优美。而且不似霞飞路闹腾,因为这边几乎没有办公楼和商店,买菜都得开车或者步行很远,属于上海的顶级富人区之一。

清晨,周赫煊醒来时,身边的张乐怡还在熟睡中。

周赫煊小心起床穿衣,但还是把张乐怡惊醒了。她想起昨晚的羞事,不由得脸蛋微红,问道:“不多睡会儿吗?”

“不了,我下楼走走,你继续睡吧。”周赫煊俯身亲了下妻子的额头。

张乐怡笑道:“那我也不睡了。”

两人洗漱完毕,结伴下楼,却见张谋之夫妇已经坐在客厅。

“爸爸,妈妈,早上好!”周赫煊微笑问候。

“好,好!”张母乐呵道。

张谋之迫不及待地问:“明诚,阎部长是不是今天会来拜访?”

“不清楚。”周赫煊答道。

张母白了丈夫一眼,责怪说:“女儿女婿新婚,你一大早问什么阎部长?”

“呵呵。”张谋之尴尬笑了笑。

周赫煊顺口问道:“妈,四弟、五弟和小妹他们呢?”

张母和蔼的笑道:“你四弟、五弟、六弟和小妹都还没起床,四妹是个疯丫头,大清早就出门找同学玩去了。”

张乐怡也笑道:“中西女校从圣诞节放假到元旦后,十多天的假期,够四妹尽情玩的。”

一家人就这么坐在客厅闲聊,张家姐弟除了大哥和四妹,其他的过几天就要回九江。不过张谋之却暂时不打算回去,张家的生意在九江已经发展到瓶颈,他想在上海这边取得突破。

既然女婿认识那么多名流富豪,张谋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跑关系。

临近中午,阎锡山还没出现,但却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张谋之从九江来带的老仆陈汉,如今的职务是这座宅子的管家。他来到客厅说:“老爷,姑爷,外面有个叫冯庸的人,说是来给姑爷贺喜。”

“冯庸?”周赫煊喜道,“快请他进来!”

张谋之曾经想把生意做到天津,跟冯家接触过,他立即问道:“可是冯大帅的公子?”

“就是他。”周赫煊起身说,他准备亲自出去迎接。

“那可不能怠慢!”张谋之连忙跟着出去。

冯庸和张学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交好冯庸,就等于交好如今的东北军司令。

周赫煊快步走过花园草坪,见到冯庸时无比诧异,因为对方头上缠着一圈绷带,当即问道:“五哥,你这是怎么了?”

“没啥大事,就是开飞机时从天上摔下来了。”冯庸满不在乎地说。

从天上摔下来……

周赫煊狂汗:“你开飞机来的?”

“是啊,”冯庸歉意地笑道,“本来准备在虹桥机场降落,结果半路上出了点状况,只能紧急迫降,连你的婚礼都没赶上。”

“你这……让我怎么说才好!”周赫煊内心无比感动,开飞机千里赴婚宴,这样的朋友打着灯笼都不好找。

冯庸反而安慰道:“没事的,从东北到宁沪这边的航线,我已经飞了好几趟。前不久在杭州摔下来,还不是照样屁事没有。开飞机嘛,谁不遇到点意外状况。”

这半年来,冯庸并非一直窝在学校里。他做为张学良的谈判代表,前后三次来南京与常凯申密谈,商量着东北易帜的大事。

此时全世界的远距离飞行都很困难,冯庸必须先飞到北平加满油,然后继续起航往南京飞,因为飞机的续航距离不够。而且还没啥天气预报,有可能飞到半路上,就遇到暴雨、大雾等恶劣天气,只能凭飞行员的技术和经验克服困难。

前不久,冯庸第三次秘赴南京时,便因大风紧急迫降杭州,把自己的飞机都摔坏了。

周赫煊万万没想到,冯庸居然会开着飞机,从东北飞来上海参加他的婚礼。

张谋之在旁边听得更是惊讶,冯公子跟自家女婿的关系得好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这种举动来?

冯庸却不觉得有什么,事实上,他非常享受长途飞行的乐趣,充满了各种不确定的刺激和冒险。特别是遇到突发情况时,那种战胜大自然,以及劫后余生的感觉尤为爽快。

“张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恭喜恭喜啊!”冯庸笑道。

张谋之连忙说:“冯公子太客气了,快请进。”

冯庸把礼物交给佣人提着,勾肩搭背地跟周赫煊说:“六子有事走不开,托我给你带了新婚贺礼。”

“多谢六帅好意。”周赫煊道。

张学良当然走不开,他几天前刚刚宣布易帜,尊奉南京这边为中央政府。此举不但让日本人气急败坏,东北军中的某些人,也坐不住要趁机闹事了。

杨宇霆、常槐荫两人,只剩几天时间可活。

张学良如今正在扔硬币吧,而且连扔三次,终于决定把杨宇霆给杀了。

冯庸说起来还跟常槐荫是亲戚,他妹夫的嫂子,正是常槐荫的女儿。可这种关系扯得太远,政治斗争玩起来连亲兄弟都杀,更别提七万八拐的联姻。

冯庸进去拜会张母,又跟张乐怡聊了几句,便拉着周赫煊进书房说:“明诚,我过两天要去南京一趟。”

周赫煊立即反应过来:“代表六帅出席全国编遣会议?”

“正是,”冯庸点点头,又问道,“六帅让我来问问你,对于裁军之事有什么看法?”

周赫煊不假思索的说:“东北军主力绝对不能裁撤,必须严防日本关东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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