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的春节,在北方地区看不到什么喜气。?
河北、山东的大灾持续半年多,虽然报道少了,但灾情并未减轻,反而在日渐加重当中。各大报纸之所以减少报道频率,是因为读者已经麻木了,不外乎哪里哪里又饿死冻死多少人。

在没有得力救助的情况下,这种灾害只能靠死人来解决,灾民死的、逃的差不多了,大灾才会真正结束。

北洋各级政府同样愁云惨淡。

因为褚玉璞数次截留长芦盐税,张作霖又另劈军政府,中央公务员这个农历新年过得比较寒酸。而地方政府情况差不多,前线接连战败,地方财政都拿去买军火了,政务人员就是后娘养的。

至于北平和天津的租界,更是被洋人的军队戒严。而且禁止放鞭炮,免得那响声引起误会。

周赫煊家中倒挺热闹,四个女人汇聚一堂,就连孟小冬都过来了。

由于周赫煊给佣人放假,家里的年夜饭都成问题。婉容自然是不会做饭的,张乐怡从小娇生惯养,孟小冬唱戏厉害做饭勉强,最后只能让廖雅泉担当大厨。

廖雅泉从小的南方长大,不喜欢弄饺子,干脆带着众人包大混沌。

周赫煊也亲自下厨,做了些红烧肉、糖醋排骨、清蒸鲤鱼等肉菜,再加上热腾腾的白萝卜羊肉汤,端上桌来也极为丰盛。

孙家兄弟也回去了一个,哥哥孙永振沉稳老练,带着钱回山西看望老娘,只剩下孙永浩留在天津保护周赫煊安全。

夜晚降临,租界里灯火辉煌,许多洋人商店也随风就俗挂起红灯笼。

孟小冬在厨房里兴冲冲地喊道:“都过来端混沌,我在混沌里藏了一枚铜元。谁要是吃到了,谁就会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

婉容感觉有点恶心:“铜元好脏啊。”

孟小冬笑道:“不脏,我用开水煮过。”

周赫煊端着清蒸鲤鱼起锅,对端着混沌准备回房的孙永浩说:“别走,坐桌上一起吃,过年难得高兴高兴。”

孙永浩略微犹豫,便笑道:“唉,谢谢先生。”

众人围坐一桌,没有春节联欢晚会可看,甚至连广播都听不着。

中国第一家广播电台创建于1922年底,是洋人的产业,华人电台则到了1923年才出现。但这些电台都在上海,后来哈尔滨那边也出现广播,天津和北平反倒比较落后,至今都不知道广播是啥玩意儿。

张乐怡比较有小资情调,她让孙永浩把唱机搬到客厅,吃年夜饭的时候放起黎明晖的《毛毛雨》。

这歌是去年初行的,开启了中国流行音乐的大门,由于歌词比较“露骨”,词曲作者还被斥为“文妖”。

“毛毛雨,下个不停;微微风,吹个不停。微风细雨柳青青,哎哟哟,柳青青,

小亲亲不要你的金,小亲亲不要你的银。奴奴啊,只要你的心。哎哟哟,你的心……”

唱机中传出的靡靡之音,瞬间飘荡在客厅里。

“快吃,快吃,看谁运气好!”孟小冬不停催促道。

周赫煊夹起一只造型奇特的混沌,问道:“这是谁包的?”

“好像是我。”婉容弱弱地说。

张乐怡颇觉有趣地笑道:“我还包了一只小猪,不过好像被煮变形了,起锅的时候总找不见。”

唉,让这些皇后、千金和戏曲大师来包混沌,实在是为难她们了。

“啊!”

廖雅泉突然一声惊呼,从嘴里吐出银元说:“差点磕到牙齿。”

“恭喜恭喜!”

孟小冬连声祝贺。

对于廖雅泉,孟小冬并不反感,她只要能和周赫煊在一起就很知足。

历史上,孟小冬嫁给梅兰芳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被逼得无路可退,她会一直安安心心地做姨太太。

大概是1928年春,当时孟小冬正在天津的“金屋”中。梅兰芳大张旗鼓地带着褔芝芳(二姨太,实为平妻)来天津唱戏,造成极大轰动。

孟小冬对此却不知情,直到梅兰芳唱完戏离开天津,才从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她觉得这完全是做给自己看的,气得搬出“金屋”,回到娘家居住。

这是第一道感情裂痕。

193o年,梅兰芳的伯母(情同生母)病逝。孟小冬专门剪了短,头戴白花,去梅宅给婆母披麻戴孝,结果刚进门就被下人拦住。

正妻王明华没说什么,平妻褔芝芳却非常不高兴。

梅兰芳求情道:“小冬已经来了,就让她磕个头算了。”

褔芝芳厉声说:“这个门,她就是不能进来!否则,我拿两个孩子,肚里还有一个,跟她拼了!”

孟小冬气得哭着离开梅宅,心灰意冷之下吃斋念佛做居士,但还是舍不得离开梅兰芳。后来被梅兰芳一顿劝说,两人又和好如初。

直到梅兰芳的亲友们多次开会讨论,奉劝梅兰芳抛弃孟小冬,好好对待褔芝芳。孟小冬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这才主动提出分手,并且不要梅兰芳一分钱。

正是年轻时候遭遇过这种事,后来杜月笙追求孟小冬,195o年要带她离开大6时,孟小冬只说了一句话:“我跟着去,算丫头呢,还是算女朋友啊。”

杜月笙立即明白,当场宣布和孟小冬成婚,给了她一个正式的身份。

此时杜月笙已经久卧病床,当新郎都要人搀扶。而孟小冬嫁给杜月笙后,也一直在旁服侍,直到把杜月笙照顾到去世为止。

像孟小冬这种女人,她的思想非常传统,只要不是被逼得太狠,认定男人后就绝不会改变。

张乐怡却有些想南方的父母了,她看着桌上的一堆女人,心里难免有些无奈。但好在孟小冬性格温婉,婉容又跟周赫煊没有生实质关系,所以张乐怡暂时还能忍受,而且大家相处得比较融洽。

至于廖雅泉,呵呵,一个女间谍而已,张乐怡并不把她放在心上。

年夜饭热热闹闹地吃完,孙永浩突然说:“先生,额明天想请个假。”

“有什么事吗?”周赫煊问。

“嘿嘿,”孙永浩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笑道,“额看上个姑娘,这不过年嘛,想买点礼物送给她。”

周赫煊乐道:“哪家的姑娘啊?”

孙永浩吞吞吐吐地说:“就是那个,郑证因先生家的邻居,刘木匠的女儿。”

“那可远,你们怎么看对眼的?”周赫煊问。

孙永浩傻乐道:“有一回,额跟额哥去郑先生家讨教武艺,正好碰见的。”

“去吧,礼物买好一点。你们要是情投意合,哪天我亲自上门给你做媒。”周赫煊对身边人还是极好的。

唉,穿越来民国就快两年了,连身边保镖都已经找到自己的爱情。

回想起21世纪的现代社会,真是恍如隔世。

不,就是隔世!

周赫煊半夜起床,搬出衣柜里藏着的保险箱,打开之后端视良久。他把表戴在手腕上,又拿出前世女友留下的项链,准备明天送给张乐怡。

至于那只手机,周赫煊思来想去,还是毁掉算了,就当是和前世永久告别。

他不怕手机泄露信息,因为没有充电器。别说现在,就算是2o年后,苹果7的充电接口都能难倒世界上最顶尖的科学家。

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留着也没任何意义。

周赫煊找来个铁盆子,点燃一沓废旧报纸,然后把手机扔进去。很快手机屏幕就出现焦糊状,渐渐燃烧融化,露出里面的电子元件。

第二天大清早,周赫煊像往常一样去报社上班。他故意让车夫绕路到河边,把用纸袋包着的手机残骸扔进河水当中。

二十一世纪,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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