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不但忘记了生气,甚至语气还有些兴奋,旁边几个公主也叽叽喳喳,瞬间开始讨论小孩子的事情。
这就是女人的天性,前一刻还很忧伤,下一刻就变得快乐,要不古人怎么说女人心海底针,此话真是一言道破其中三味。

车架还在隆隆行使,长孙不敢再次站起来说话,然而皇后的心情又十分激动,竟然爬挪着凑近韩跃,急急问道:“这次是哪个姑娘要生?跃儿有没有想一个好名字?如果没想那你不用想了,母后我亲自给孙儿取名……”

说到这里突然又变得十分生气,忿忿对韩跃道:“世人都称赞你才华横溢,偏偏给孩子起名无比糟糕。可怜本宫几个孙儿孙女何等尊贵,结果却摊上一个不靠谱的老爹。”

“母后说的是呢,必须剥夺他的取名权。”后面几个公主也爬挪过来,纷纷围着韩跃开始指责,叽叽喳喳又道:“好好的孩子取了一堆赖名,我们做姑姑的听了都生气。”

其中长乐公主最为气愤,大声道:“比如豆豆皇嫂生的儿子,竟然起名叫做石头。我当时听了直接傻眼,差点要找大哥理论一番。堂堂皇家第三代长孙,起的名字竟然比民间还逊。”

她恶狠狠剜了韩跃一眼,鼓起香腮道:“倘若我这做姑姑的抱着侄儿逛街,让我如何敢开口喊他的名字?难道我要指着侄儿给大家介绍,说你们看这就是大唐第三代嫡孙,他爹是堂堂西府赵王,孩子取了个烂名叫做石头……”

众女同仇敌忾点头,随即又开始围剿韩跃。

就连柔柔弱弱的襄城公主都加入进来,满是气愤道:“大侄子取名石头勉强能听,毕竟男孩硬气一点无所谓。唯有罗静儿皇嫂生的闺女才可怜,明明是个丫头,竟然取名铁蛋,我…我…大哥你过来,妹子很想一口咬死你。”

长孙突然也咬牙切齿,恨恨盯着韩跃道:“可怜罗静儿生的是一对双生子,闺女取名铁蛋,儿子取名铁牛,臭小子你别躲,母后我要咬死你。”

“咬死舍不得,抓花他的脸!”旁边几个公主不断怂恿,个个张牙舞爪吓唬韩跃。

不怪众人生气,实在是孩子们取名太凑合了。

堂堂皇家第三代嫡孙,结果竟然取了个名字叫石头,罗静儿的龙凤胎更惨,一个叫铁蛋一个叫铁牛,咋一听还以为当爹的是铁匠出身。

总之这几个名字没一个跟文雅沾边,简直怎么土气就怎么来,礼部官员和宗正寺已经抗议了无数回,誓言要跟西府赵王抗争到底。

比如上次豆豆的儿子入写皇谱之时,一个老礼官直接扬言要撞死在皇宫门口。而到了罗静儿的双生子入写皇谱之时,已经变成了十几个礼官要撞死。

堂堂皇族取赖名,他们礼部都觉得脸上啪啪作响。

最可怜的还是罗静儿,听说这位性格刚烈的女子已经哭了无数回,要不是豆豆在东北压着,估计能拎着长枪回长安扎死丈夫。

韩跃坐在车把上左右躲避,满脸悻悻道:“赖名好养活,阎王爷不收。反正只是奶娃子取名,以后长大了再取正名就是。以后再有孩子降生,我准备照样还取赖名……”

一句话还没说完,陡然发现众女怒目相视,尤其长孙已经五指伸开貌似九阴白骨爪,韩跃顿时打了个哆嗦,面如土色道:“其实也不都是赖名,比如小妞生的闺女,我准备给取名叫做金蛋,嘿,金蛋怎么样,一听就金光闪闪。”

“老娘抓死你!”皇后陡然满脸大怒,五根手指直奔韩跃脸庞。

“姐姐们,咬死他……”几个公主也蜂拥上前,张开小嘴就要下口。

韩跃蹭一下跳车逃窜,身影在夜色中闪动消失,众人只听夜色中他的得意声遥遥传来,哈哈大笑道:“我起名不行,父皇起名就好了吗?兕子是小犀牛,长乐小名叫大丫,还有青色的麻雀,稚嫩的小奴,哈哈哈,母后不是我曲解本意啊,实在是父皇取名也不咋地。”

长孙恨恨一拍车架,大怒道:“臭小子给我滚回来。”

韩跃长笑逃窜,声音遥遥而来,道:“你们乘车去田家庄,我步行在路上散散步。”

说是散步,然而脚下比奔马还快。

车架上众女一脸气恼,长乐公主恨恨攥起小拳头,大声道:“真是可恨,让他跑了。”

长孙看了女儿一眼,忽然悠悠吐气道:“跑就跑吧,他本来也没打算回去田家庄。臭小子能陪咱们这么久已算不错,他心中压着许许多多大事,每一件大事都等着他去努力。以前他全副身心都给了大唐,但是今夜乃大年之夜,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处理。唉,这个孩子该歇一歇了,你们不该在今晚劳烦他……”

这一刻的皇后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怒气。

几个公主微微一呆,眸子隐隐有光彩闪烁。

长乐公主左右看了两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凑到长孙旁边,嬉笑试探道:“母后您不要藏着掖着,跟女儿说说大哥他想干啥?”

长孙悠悠再吐一口气,但是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女儿,

皇后只是凤目之中有浓浓骄傲,淡淡道:“尔等摊上一位好大哥,注定比历代公主都要幸福。”

长乐公主眼睛一亮,悄悄和几位妹子对视一眼。

……

……

韩跃要做什么众女只是猜测,而且猜测的未必很准,长孙应该有几分把握,但是她不会直接明说。

此时已是深夜之刻,诺大的长安城却灯火辉煌,李世民下令大年之夜不设宵禁,欲要让满城百姓轻松过年。这种政令一年也只有几回,所以整个长安显得特别兴奋。

皇后的车架向着田家庄行使,韩跃却孤身进入了长安城中。他迈步随意在街头行走,耳听着夜商小贩的叫喊,目视着质朴百姓的笑脸,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和欣慰,感觉自己已经深深融入了这个时代。

“如果大唐能传承千载,后世当有我浓重一笔……”

他负手立在朱雀大街,仰天轻轻吐出一口气。

朱雀大街人流穿梭,不时有逛街的百姓在一旁经过,忽然有人认出韩跃相貌,顿时欢喜咋呼一声,然后恭恭敬敬施礼。

韩跃哈哈大笑,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他将碎银子扔给行礼之人,指着这人身边的小孩道:“是你儿子吧?这块银子赏给他做个压岁钱。”

行礼之人大喜,连忙让小孩给韩跃磕头。

韩跃伸手阻拦一下,温声道:“今夜大年夜,满城尽颜欢。尔等无需多礼,我现在也是个逛街的普通人。”

他陡然发现小孩子鼻涕冒泡,沉吟又道:“冬末天气依旧微冷,你们逛一会就带着孩子回家吧。回家燃起火炉全家围坐,吃一碗角耳,和一杯小酒,暖暖和和,热热闹闹,这样才是真正过年。”

对面连连点头,几个百姓总归还是硬跪下磕了几个头。

韩跃无奈摇首,转身抬脚便走。

他不能再待在长安城里,因为满城百姓认识他的实在太多。如果走几步就有人磕头行礼,那么大年夜取消宵禁也就没了意义。

今夜取消宵禁,不就是为了百姓们毫无压力过个年么?

韩跃顺着朱雀大街出城,在城门口驻足一下,先是褒扬几句守城士兵,然后也丢下一大块碎银子。

他身躯再次隐入夜色,一路直奔渭水而行。

渭水河畔有田家庄,田家庄里有天策府。然而韩跃现在却不是去往天策府,他去的乃是河畔那一座座巨大的羊毛纺织作坊。

这里也在过年,这里生活着八万汉女。

韩跃人还没有走近,已然看到作坊里灯火辉煌,隐约似有曼妙的歌声在唱,期间夹杂着许多女孩开心的嬉笑声。

“什么人?站着别动……”

河畔的树林中忽然传出一声冷喝,随即便有十几个持戈甲士跳跃出来。

这些人个个警惕看着韩跃,大声训斥道:“深更半夜来此何事?速速给吾回答,否则休怪无情。”

韩跃瞥了甲士们一眼,微笑道:“尔等身穿民配盔甲,手里的长矛也是自制,如果本王猜得没错,你们是自主前来守卫汉女的游侠儿?”

对面几个甲士微微一呆,有人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阁下自称本王,莫非是西府殿下?”

韩跃笑眯眯点了点头,反问对方道:“诸位没有反驳本王所说,看来真是心怀良善的游侠儿了。大年夜还记着来此守候,此事令本王敬佩万分。”

几个游侠儿与有荣焉,忍不住都挺起了胸膛。

先前说话那人更是满脸骄傲,忽然伸手一指不远处的羊毛作坊,压低声音道:“汉女们孤苦一生,好不容易能开心过个大年,我们兄弟几人担心有宵小前来滋扰,所以约定前来值守。”

他说着看了一眼韩跃,手指又想另外几个方向指了几下,接着道:“殿下你注意看看,那些林子里也有游侠儿。都是义气兄弟,自发组织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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