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离如画,四周万籁无声,这一夜虽然炮声隆隆,但是很少有普通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紫霞和侯海棠打成同盟之时,李冲和李隆悄然走远。

李冲和李隆悄然走远之时,韩跃却一路回到了皇宫。

而在他踏进李世民寝宫的时候,尉迟敬德已经带着侯君集在长孙皇后寝宫外面跪了半个时辰。

深夜有风,吹拂乍凉,长孙皇后如今身体已经康复,然而自始至终她始终没有露面。

侯君集长跪不起,不断在青石板上叩头,虽然磕的血流如注,但他却丝毫不顾疼痛,只是苦苦哀求道:“娘娘,罪臣死不足惜,但我的小女何等无辜?她不该遭受悲惨劫难,求娘娘大发仁慈,拉小女一把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一刻侯君集哪里还有当朝兵部大佬的模样,他只是一个为了女儿苦苦求人的汉子。

世间虔诚最能感动人心,夜色沉寂幽凉,春寒料峭袭人,皇后寝宫里的一些宫女眼中都带着同情,虽然不敢出来观察,但却忍不住悄悄往门外窥视。

良久之后,长孙的声音终于轻轻响起,叹息道:“你要本宫如何帮?后宫不得干政,你犯得的谋反重罪。大唐各项律法皆都仁厚,唯独谋逆之罪不可轻饶……”

皇后能够开口说话,侯君集顿时大喜,他也顾不得额头上血流如注,用膝盖急急向前行走几步,大声道:“娘娘仁慈,罪臣不求自己的饶恕,我只求您撤回小女和李承乾的婚约,把她改嫁给大殿下为妻。”

“荒唐……”

长孙一声轻喝,语气里隐隐带着怒气。

侯君集哆嗦一下,忍不住又道:“如果不能做妻,那么做滕也可以,如果做滕还不够资格,那么让小女做个妾室也能接受。总之娘娘求您大发仁慈,万万要拉小女一把,她是那么的温柔温婉,娘娘您不是也很喜欢她么。”

他不断苦苦哀求,几乎是俯下身子趴在地上,这等表情让人心生怜悯,长孙也是做母亲的人,终于被牵动一丝柔软。

皇后沉默良久,幽幽叹息道:“虽然恨你谋反,但也敬你爱女。可是你让本宫如何帮你?海棠那丫头和承乾的婚约自幼订立,不但出自陛下之口,而且写进了皇家族谱,整个大唐十二道也曾发下通文,订立婚约的时候还曾大赦天下……”

长孙说的一点没错,当初李承乾是太子,储君正妻就是太子妃,按照常理这是要做下一代皇后的人物。

虽然只是订立婚约,但是也要下旨昭告天下,李世民当初甚至颁布法令,借着婚约之事大赦天下一次。

虽然有着政治目的,毕竟搞得人人皆知。

现在侯君集来求长孙撤销婚约,哪怕她是一国皇后也觉得犯难,先不说这事有没有操作可能,光是丢脸都能把皇家丢死。

自古至今,哪有皇家退婚的说法?

“娘娘,求您仁慈,求您大发仁慈……”侯君集也知道这事不容易办,但这是他最后一个心愿,大将军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撞得青石板都砰砰作响。

“你先起来吧!”长孙到底心软,幽幽叹息一声。

她缓缓走到寝宫门口,看到这位大唐的开国国公满脸是血,心中越发有些不忍。

“尉迟将军你去叫个太医过来,侯君集虽然犯下重罪,但他毕竟是大唐功臣,在陛下没有审判他之前,本宫不能让他受这种罪孽……”

尉迟敬德连忙拱手答应,撒开脚步咚咚咚去往太医院。

侯君集还是跪在地上不起,他见长孙皇后出现,心中顿时生出希望,于是磕头磕的更加虔诚。

“起来吧,站着说话。”

长孙脸色有些恨铁不成钢,气怒道:“好好的国朝大佬不当,非要去做叛逆之事?陛下让你坐镇兵部尚书,你说你为何乱犯糊涂,本宫的跃儿你也敢去招惹?”

侯君集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满嘴苦涩道:“罪臣脾性刚硬,这辈子算是废了。”

“活该!”

长孙啐了一口,不过总归还是心软,忽然也苦笑一声,幽幽叹息道:“海棠的事情不好办,本宫也不知道陛下会如何抉择。这次你涉嫌谋反,本宫的孩子同样涉嫌谋反……”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苦涩道:“承乾的王爵怕是保不住了,你退婚虽然有落井下石的意思,但是世间父母疼爱孩子,本宫也没资格训斥你自私。”

侯君集连忙摇头,郑重道:“娘娘不要误会,我侯君集绝非贪慕虚荣之辈,就算承乾殿下的王爵没被削除,罪臣也早想给他们解除婚约。”

长孙冷冷一笑,道:“说得好听,解除婚约之后,你却想让海棠嫁给跃儿,这不是贪慕虚荣是什么?”

侯君集垂下头去,黯然道:“罪臣涉嫌谋反,按律当满门抄斩,海棠身为女子或者会保留一命,但她失去罪臣庇护,很可能会被充作营姬。娘娘您久坐深宫不知外事,那歌姬岂能让海棠去做?小女性格随我很是刚硬,她肯定会不甘受辱自杀而死……”

长孙顿时默不作声。

身为一国皇后,岂能真的什么都不懂。大唐罪臣的子女结局她也有所耳闻,成年男子杀掉,老妪妇孺发配,至于少女很可能会被充作营姬,说白了就是陪战士们睡觉的勾当。

良久之后,长孙才再次出声,沉吟道:“海棠那丫头平日很是孝顺,她性子温婉顺和,是个得体大方的孩子。本宫对她也有几分疼爱,不愿意看到她这种结局……”

侯君集心中大喜,连忙又跪倒下去,磕头道:“娘娘仁慈,求您伸手相助。这如今罪臣已经完了,承乾同样也要削除王爵。罪臣此前是陛下嫡系,在朝堂上得罪过太多的世家大族,一旦我身死之后,这些人必然来报复我家。只有大殿下能庇护小女,您让她嫁了吧。”

长孙蹙眉沉思,忽然道:“海棠现在在哪里?”

侯君集一呆,不太确定道:“罪臣来此之前,小女还在面壁王府,不过那里被大殿下的麾下杀戮一番,又有陛下派去的大军横扫席卷,我现在也不知小女身在何处,若是大军没有抓捕于她,想来应该还在王府之内。”

长孙缓缓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宫派人去找找那个丫头,你不要在这里耽搁了,陛下现在应该没睡,你速速去那边负荆请罪。”

这时正好尉迟敬德带着一个太医过来,长孙挥挥手道:“烦劳尉迟将军辛苦一下,你守着侯君集把额头包扎一下,然后带他去陛下那边。此际夜已深沉,本宫这里不留你们。”

尉迟敬德恭声答应,侯君集却很不放心,忍不住又道:“娘娘,小女的事情……”

长孙大有深意看他一眼,冷冷道:“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有些话需要我们女人之间才能听。本宫会派人去搜寻海棠,你去陛下那边请罪吧。”

侯君集听出皇后语气里的暗示,心中顿时大为欢喜,他恭恭敬敬又磕了三个响头,垂泪道:“一切摆脱娘娘出手,若是能帮小女改变归宿,让她后半生可以享受大殿下庇护,那么罪臣就算身在九泉之下,也会夜夜感激娘娘恩德。”

长孙心中一阵怜悯,忽然使劲挥挥手,她扭头不看侯君集,呵斥道:“尉迟还不带他离开,陛下在太极宫还等着尔等前去。”

尉迟敬德连忙点头,伸手一把将侯君集拽起来,拖着他快步离开皇后寝宫,那个太医小心看了皇后一眼,然后也急急跟着两人去了。

长孙微微轻叹一声,下令宫女和太监关闭了寝宫大门。

寝宫之外,那太医追上尉迟敬德和侯君集,他正要让侯君集停下脚步包扎一下,尉迟敬德却突然开口,叹息道:“别给他包了,就这么流着血去见陛下,虽然会疼痛遭罪,但是能让陛下怜悯。君集你的死罪固然难免,但是为兄也想让你有体面的死法,我能帮你的不多,这算是第二件事吧……”

尉迟敬德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虽然包扎额头只是一件小事,但却是长孙皇后亲自下的命令,现在他阻拦太医不给侯君集包扎,严格来说依然违反了皇后的懿旨。

太医也是个忠厚人,闻言拱了拱手,道:“既然大将军如此说,老夫正好还要回去研读药书,两位国公一路好走,老夫自回太医院去了。”

“慢走不送……”

太医再次拱手,背着药箱急急而去。

侯君集忽然对尉迟敬德郑重施礼,道:“尉迟兄帮我至深,侯君集感激莫名。”

“我帮你的不多,陛下法眼煌煌,你额头流血这种小手段瞒不过去。能不能留你一命,那就得看上苍造化了……”

侯君集缓缓摇头,道:“我感激的不是这件事,谋反叛乱,死了活该。自古成王败寇,侯君集无话可说。我要感谢的是你带我求见娘娘,有了娘娘吐口相帮,小女下半生才有归宿。至于我是死是活,嘿嘿,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尉迟敬德沉声一叹,脸色分明带着惋惜。

两人一路穿行皇宫,忽然前面灯火辉煌,赫然正是李世民的太极殿矗立那里,四周有无数羽林卫来回行走,显然皇帝一直没睡。

“进去吧!”

尉迟敬德目光一闪,忽然转过头去不看侯君集。

侯君集仔细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衫,然后郑重对尉迟敬德施了一礼,尉迟敬德点了点头,从怀里又掏出那根麻绳将他双手绑好。

侯君集看他一眼,转身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向太极殿的殿门。

“陛下,罪臣侯君集深夜前来,负荆请罪,求您赐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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